紀然剛想追問小七口中的“不明白”,究竟是在哪方面不明白,兩人就同時感覺腳下有些異樣。
二人都低下頭,見一層薄薄的水流已經淹過他們的腳面。
這一層真正的水流緊貼著地表,黑色的河水浮在它的上層,在水面與水面交界的地方,有一條似有若無的灰白色暗線。
“是……山泉水?”
“看來我們走對了,”紀然目光微亮,“冬天是枯水期,岱宗山的許多溪水、泉水都是干的,那接下來只要沿著這泉水的方向繼續往上,一定能找到出口。”
兩人心中都是一陣振奮,一時間腳下的步伐不由得也隨之加快。
前路是如此漫長,小七抬頭看著黑色河水的水面——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總覺得盡管她與紀然在一步一步地往高處走,黑水河的水面卻似乎變得越來越高了。
越往上走,道路越寬,水底的世界也變得越來越暗。
兩人不再說話,只是彼此相扶,專心辨析著腳下的河道,紀然走在前面,時不時提醒著小七注意路面的坑洼與碎石。
“……紀然,你看那邊。”小七忽然開口,“……是光嗎?”
紀然沿著小七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望見一點隱秘的幽光從斜前方傳來——然而很快,那點幽光就暗淡了下去,不一會兒又再次亮起。
“要去看看嗎?”
“走。”
兩人改變方向,向著光點而去,靠得越近,他眼前的景象越是清晰,那一點幽光來自一個洞穴的入口,似乎是洞穴之內有什么東西在閃爍,于是整個洞口也隨之明滅。
當他們真正來到洞口之前,二人才驚訝地發現——這一處洞口內部,同樣是干燥且不受黑色河水侵襲的。
黑色河水流經此處,就像避開小七一樣,避開了它的入口。
兩人攜手步入了洞穴之內,才發現里面有且僅有一條窄窄的石道,向內步行十來步,眼前的景象驟然開闊,他們也終于看見了那道幽光的來處——
數不清的青白色光棱從高處刺下,像是一柄又一柄尖銳的長劍貫穿了整座山體,刺向此處的地表。
“好冷啊……這里。”小七喃喃道。
寒意從那些發著光的棱柱上傳來,它們的質地像水晶,所有的光棱像是呼吸一樣時明時暗,映照出整個巨大的地下洞府。
“小七,這邊。”紀然忽然道。
“怎么?”
“墻上好像有字。”他指著墻面說道。
小七仰起頭,果然見墻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文句——這些文句層層疊疊,你蓋著我,我蓋著你,以至于她方才匆匆一瞥還以為這就是山巖的褶皺。
兩人依靠著時明時暗的光棱努力辨別著墻上的字句,這些文字彼此重疊,想要辨認非常困難,但是有幾處地方寫的字句稀少一些,兩人跳著字,斷斷續續地拼出了一句:
“古時民知其母,不知其父,伏羲先圣仰觀天象,俯察地理,因夫婦,正五行,始定人道,民始開悟……”
后面的……看不清了。
于是兩人跳過它,繼續找別處依稀能夠辨認的字詞。
很快,他們又找到了另一處:
“有天地然后有萬物,有萬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婦,有夫婦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禮儀有所錯……”
紀然顰眉,“這一段是《易·序卦》里的。”
兩人又往別處找,很快又發現一句,“君臣之道,造端于夫婦。”
——這是《中庸》里的。
再往后,兩人又見一句,“婦人,伏于人者也。”,旁邊寫著一句,“婦,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