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嫣的右手從指尖處慢慢出現了無數黑色的符文,它們的邊沿閃動著金光,自下而上緩緩延伸,覆蓋馮嫣原本的皮膚。
一種難以言說的絕望開始在魏行貞的心頭慢慢彌散。
他顫抖著握緊了馮嫣此刻已經變色的右手,和上一世一樣,當變故發生的時候,他依舊不能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上一世最后一次與馮嫣相見,那時她突然暴起,將匕首插進自己的肩頸、心口……等再醒來時,阿嫣和他們的山海誓已經不見了,他則一個人躺在幽都山上。
之后,他遍尋馮嫣不得,卻意外遇到了賀夔,從他那里學到了阿嫣心心念念的《百六陽九》。
再之后,也不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什么,他失了一切的力量,又一次在幽都山蘇醒。
這一次等他再踏上中土,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不同了,眼前是一個接一個的大小部落,他行走其間,看見人們將發生過的事刻在石頭上,埋入地下。
那里沒有一個大一統的王朝,沒有絲織華服,沒有紙張竹筆……
也沒有馮嫣。
等到他再一次回到人定之域,才發現那塊刻著自己名字的雷殛碑上此刻一個璇也沒有,魏行貞那時才真正意識到,腳下是九千年前——他回到了一切尚未發生的過去,雖然是一個過于遙遠的過去,但那又有什么關系……妖狐最擅長等待。
魏行貞低下頭,望著懷中馮嫣的臉。
他甚至不能確定,馮嫣此刻究竟是正在沉睡,還是正在死去。
他緊緊握住馮嫣的手,卻感覺自己似乎正握著一捧流沙。
“大人……”去甚望著魏行貞突然蒼白的臉頰,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
腳下的大地開始震動,這震動由遠及近,像是有什么龐然大物正自四面八方滾滾而來,去奢、不恃等人集體出動,向著不同的方向前去探尋,等再歸來時,帶回的消息也驚人地一致。
——弱水向著洛陽城來了。
它們成了地上的河流,像是一條由水組成的巨蟒,從四面洶涌而來。
“大人,現在怎么辦?”
魏行貞將馮嫣背在背上,站了起來。
“用這些種子,”魏行貞將裝著種子的袋子遞給了去甚,“沿著洛陽城的城墻丟下去——要快。”
“這……管用嗎。”
“先試試?!蔽盒胸戄p聲道。
“……大人您要到哪兒去?”
“我要去確認一件事?!蔽盒胸懙吐暤溃澳銈兺瓿梢院蠖急M快回到這里待命,我還有其他事情要你們去辦?!?
“是!”
雨幕中的七個身影像七點暗淡的煙花星火,向著不同的方向濺射。
魏行貞背著馮嫣又回到了宮廷,他先是去到了孫幼微的寢宮——女帝正在御座上沉睡,身前的調羹瓷碗碎了一地,身邊的宮女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
他迅速退出了這里,去到另外的幾間偏殿。
最后,在離此最遠的一間屋舍中,魏行貞終于找到了在此小憩的馮老夫人。
馮榷坐在椅子上,整個上半身倒在了桌上,同樣陷入了昏睡。
魏行貞上前拉起老人的衣袖,老人的右手依舊潔凈,沒有任何其他痕跡。
他擰緊了眉頭,正想離去,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回過身重新走到老人的另一邊,拉起她左手的衣袖,魏行貞瞳孔微縮,眼睛倏然睜大——
果然,馮榷的左臂此刻也出現了層層疊疊的黑色符文,與馮嫣的右手別無二致。
遠天傳來接連不斷的隆隆巨響,仿佛地崩山摧。
倘使此刻有一只從天空向下凝望的眼睛,它會看見無數高聳如山的巨木沿著洛陽的城墻輪廓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