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下接連向后飛逝的山巒,看起來非常詭異——所有被弱水浸潤過的地方只留下黑色的地表和斑斑點點的白雪,而山腰以上的位置還殘留著星零的樹林,雖然大部分也在此前的電閃雷鳴之中燃起了大火,但整片岱宗山受到的侵襲和別處相比實在輕了太多。
這讓每座山看起來,都像是一小塊暗綠色的絨毯鋪在了漆黑的山峰上。
他終于來到了六符山的附近。
遠遠望見六符山的山頂時,六郎就立刻敏銳地認出了這座山與先前的不同——它是群巒之中唯一一座渾身焦黑的山。每一塊山石已經沒有了棕黃色的地表,嶙峋的輪廓讓人想起海邊不斷被沖刷的礁石。
六郎在寫著“河山帶礪”的長陵碑旁停了下來。馮家在六符山山頂的六符園早就沒有了,所有木質結構的建筑連一點殘存的梁柱都沒有留下,只有這些石頭還立在這里。
在暗淡的夜色中,整座六符山像是一塊質地并不透明的黑曜石,在它身上已經沒有任何苔蘚、草木,整座山光禿禿的,寂靜得只剩風聲。
六郎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
他一直在等正月十六——這個一早就被瑕盈定下的最終決戰的日子。
他要親眼看著那只被鎮壓在六符山下的妖邪露出真身,他期待著像對待迄今為止所有的敵人一樣,在交手的第一眼就看出它的弱點。
然而現在瑕盈突然帶回一個“所有的事情都結束了”的消息。
結束了,是什么意思……
天道直接出手了——又是什么意思?
不該是這樣!
在那個神秘陣法被拼上最后一角之后,應該由他們這些掃塵者,給予六符山下的那只怪物以致命的一擊——那一擊才是一切的終結,是需要他親自完成的最后一步。
他這一生都在等待那一刻。
六郎在六符山上一路狂奔,企圖從中找到一絲活物的影子,然而沒有,整座山都是死物。
他在無人的山路上把心中的怒火撒向周圍的一切——就像當初他輕松斬裂紀然與小七腳下的巖塊一樣,將眼前所見到的,所有可斬斷之物,劈成碎石。
一曲終臨,瑕盈收回了手,賀夔臉上帶著些微驚奇,這表情甚至讓他長久以來的病容生出些微新的活力。
“我突然,有一個不相干的問題,想問你。”賀夔開口道。
瑕盈抬起頭,“什么問題?”
“我有時候覺得馮易聞是你身邊所有人里,最像人的一個,有時候又覺得他比所有人更瘋癲?!辟R夔的目光轉向茅屋的木門,“這到底是確實如此,還是我的錯覺?”
天才一秒:m.花shu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