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孫幼微又笑了一聲,“大概算吧。”
唐三學等了一會兒,見孫幼微似乎不打算細說,也不好再問,他咧開嘴,盡量做出一個喜慶的表情,“臣,恭喜——”
“你下去吧,”孫幼微不耐煩地道,她瞥了唐三學一眼,“把折子留下。”
“是……”
唐三學戰戰兢兢地遵了旨,很快走到太初宮外頭候著。
對著再次安靜下來的宮殿,孫幼微再次陷入了沉默。她的手指在桌前奏疏上輕輕點著——現在這個情形,是當初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
此前她擔心底下會有亂臣賊子趁亂起勢造反,未曾想此番弱水與血雨之禍不僅沒有引起這樣的動亂,反而讓天下百姓從心底信服起朝廷。
當初杜嘲風想盡辦法竊取司天臺的國器,向各州府發出警告。
想法雖好,但僅憑一紙文書,能做到的事極其有限。
有幾個州府在接到文書的當日就開始查糧補糧,算是打了一些提前量,但在那之后不久,血雨就落下了。
一切就像孫幼微預料的那樣——在這樣的天災面前,凡人根本無力左右其動向。
曾經在邊疆肆虐的巨妖或許來到了中原一帶,又或許沒有,但總歸死于妖物口中的百姓和幸存下來的百姓相比,根本是九牛一毛,無足輕重。
雖然她不大明白為什么弱水只在洛陽和長安一帶泛濫,但這不重要了——百姓們已經將這件事歸結為某種“神跡”。
民間追根溯源,神跡從遷都的時候就開始了,皇帝早知將來有大禍發生,于是率民遷都,而后又因為皇帝坐鎮洛陽,所以洛陽平安,長安被毀。
那封并不算及時的告天下書就是證據——或許是皇帝只知道有災禍發生,但不能提前預知它來臨的精確時間,于是當宮中神人算準了時日,皇帝立刻昭告天下。
說一千道一萬,洛陽的幸存證明了孫幼微是“天佑之人”,民間的傳說有一千一萬種,沒有什么人相信他們在夢中看見的故事——那個夢是殺人的血雨帶來的,它不可能是真相,只可能是惡人的低語,誰信了,誰才是混蛋。
連孫幼微自己都覺得荒誕極了。
她原想舍棄天下,獨保洛陽與長安,不料如今天下安泰,洛陽雖然被巨榕攪了個地覆天翻,但總歸也是保住了。
她沒有因此失去任何東西,相反,從各州府呈上的奏疏里看,雖然有一小撮人散播一些有辱朝廷的謠言,但多數地方但百姓在蘇醒以后都商量著專門立起皇帝的碑與像,有些地方還打算將當初提出“遷都”的魏行貞也一并納入其中,一并供奉。
孫幼微若有所思。
這場災禍,最后是以犧牲了一個長安結束了嗎?
她甚至有點兒想召杜嘲風來問一問,但冷靜之后,還是著司天臺諸臣去查閱與靈河陰災有關的文獻。
如今,地上已經死過了人,弱水退了,先前那些詭異的地震也沒有再發生過。
這災禍……應當是已經徹底結束了吧?
“浮光?!睂O幼微喃喃道,“扶朕起來——”
偌大的宮殿里沒有人回應,孫幼微自己也止住了后半句話,她抬起頭,見不遠處的宮人有些戰戰兢兢地抬頭看她,似乎是在等她說完指令。
孫幼微的眼中流露出些許幾不可察的寂寞,但她很快恢復了平靜。
她伸出手,近旁的宮人立刻走近,扶起孫幼微走下御座。
女帝站去窗前,望著是夜的雨幕,雨聲漸漸稀微,盡管遠天依舊黑沉,但離拂曉已經不遠。
“雨要停了?!卑⒂枵驹诙纯?,望著外面的夜色。過了一會兒,她回過頭,望著身后的馮易殊,“我們在這里分別吧。”
馮易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