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終緊握著小七的紀然,此刻終于明白了白天的二郎和三郎為什么看起來如此鬼鬼祟祟——他們大概從一開始就準備好伺機將小七帶離人群,以便在必要時當作祭品獻出。
“罷了……”少年搖了搖頭,他伸手扶額,帶著幾分無可奈何,“動手吧。”
在少年身后,幾道如同幻影的黑色煙霧凝成新的修士,與二郎三郎一起,牢牢守住了此處所有的出口。
“紀然。”杜嘲風低聲道,“你帶小七去馮嫣那里。”
小七喘息著望著眼前近乎絕境的景象,這如何能逃得脫……
下一刻,紀然抱起她,一腳踹穿了兩人身后的石墻,只聽得嘩啦啦一陣碎石滾落的聲音,她與紀然已經身處城樓外無邊的夜色之中。
眼前的一切都好像放慢了。
在高空的大風之中,城樓上天師與五哥的打斗聲好像隔著一層迷霧一樣遙遠。
在她與紀然的身后,有三四道快得看不清正型的影子緊緊跟隨。
小七在風中仰起了頭。
沒有了磚墻瓦檐的遮擋,遠處姑射的全貌完完整整地映入了她的眼簾——在萬千重影之中,姑射是清晰的。
小七幾乎立刻認出了姑射身上所有的光紋,每一道,都是她曾在六符山的地底親眼見到過的石刻。
姑射的手足、臉頰、脊背、乃至指尖與肩胛……她身體的每一處都烙印著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
這些光痕像一張巨網將姑射的身體緊緊粘連,當地面的血藤伸向姑射的腿腳,它們就驟然迸發出太陽般耀眼的光芒,限制著姑射南行的方向。
這一瞬,小七有一種恍惚的感覺,仿佛這些刻在姑射身上的傷口不是枷鎖,而是圖騰、勛章……亦或是戰甲。
下一瞬,天地倒轉過來——
密集的針雨從紀然身后襲來,他在空中翻了個筋斗,忽然向下俯沖,躲開了接下來的三段連擊。
晉王世孫派來的追兵堵住了前路與側路,紀然往回跑了一段,又迅速從對方的合圍中找到縫隙突圍。
小七緊緊抱住了紀然的脖子,在雷電交加的天幕與遠處的漆黑石人的映襯下,這場夜晚的追逐戰突然變得無比浪漫。
在浩渺的天地之間,她只能聽見風與紀然漸漸粗重的呼吸。
她感覺到紀然的速度在減緩,她自己環抱著紀然的手也逐漸吃力。
紀然帶著小七鉆入了洛陽城層層疊疊的榕樹之中,他原想借這里的枝葉作為抵御追兵的障礙,卻不想兩人才一靠近榕樹,這些巨大的樹枝就像萬千只伸向他們的手,主動朝著他們纏繞過來。
不得已,紀然只得再次回到空中。
在陡然升空的時候,小七再一次感到一陣心悸,在突如其來的眩暈中,她感覺有什么東西在沖擊著自己的心口。
小七忽然失力,從紀然的懷抱中滑落,紀然眼疾手快,又一次向下俯沖、騰躍,將她穩穩接住。
“抱緊我——”紀然的聲音已經有些吃力。
小七無聲地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她側目望向身后,發現天師和五哥也跟著追了過來。
他們身邊也一樣虎狼環伺,一邊突圍一邊追堵這邊的追兵,將對手的節奏打亂。
小七焦急地望著他們小小的人影,她能看出馮易殊和杜嘲風身上已經有了一些傷損的痕跡,然而這圍追堵截之中,根本沒有喘息的機會。
晉王世孫的追兵離得更近了。
在對方幾乎已經能夠向著紀然抽刀的當口,小七顫抖著抓住了這瞬間的機會,一指劃過眼前人的一生——對方的臉迅速從青年走向壯年,又從壯年走向老年,眨眼間青春不再,手中的兵器也跌落下去。
這如同神跡的一瞬著實震懾了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