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度,”她心中忽一動容,在怦然間竟忽然想試一試他的心意,不顧一切——就賭這一次。
“我從前從未聽過這些。”
他似是一怔,訝然道“你,喚我什么?”
沈曦宜也不知怎地,忽然想起從前謝籍這般叫他,自己便也這樣脫口而出叫出來了。
聽他話語間似并無喜意,她心中如冰雪濺上,登時一凜?!雷邮怯形椿槠薜娜耍趺纯赡苓@般唐突,僭越于世子?
她一瞬間感到了廉恥,后悔不已。
他默然半晌,并沒有追問,只漠然道“都是些沉年舊事,有什么好提的。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再便無語。
沈曦宜只覺得自己尷尬得宛若赤著身站在七月炙陽之下,全身都燒焦了;又好像立于臘月刺骨的雪水中,從天靈蓋泠泠到心、一直涼到腳指尖。
這便是你自己一廂情愿的唐突之報!
沈曦宜指尖輕顫,知曉說出去的話便再無收回的道理。她亦不想以失儀為借口收回“玄度”二字。
沈曦宜與他之間不盈咫尺,她狼狽地沉聲道“世子,轎中……太悶,我先去看看小幺桑?!?
罷了罷了,剛才她一定是鬼迷心竅了……
說罷不等看他神色,起身便欲下車。
趕車的滄溟見轎簾忽然被掀開,疑惑地問道“沈姑娘?怎么了?”
沈曦宜心亂如麻,滄溟后來還說了什么,也挺不真切。簾外涼絲絲的空氣令她眉心一激,然而還沒跨出的身邊便被一雙手拉了回去。
金色的光沖破了簾幕迅速充滿整個馬車。沈曦宜只覺得天旋地轉,模模糊糊的水覆在眼睛上,她只隱約看見盧玠陽光下的黑沉沉剪影。
下一刻,她的唇間落下居高臨下的一吻。
滄溟見此情形臉紅了一下,知趣地重新拉上了馬車簾幕。
沈曦宜緊緊地抓住衣擺,模糊不清地說道“世子!”
他眼中閃過一絲感慨,低聲道“我動作才慢了些,你便狗急跳墻了嗎?”
大喜大悲轉圜得太快,沈曦宜感覺自己反應快跟不上了。
然而他就這般真切地在她面前……
“你?!鄙蜿匾藷o比地難堪,情急之下,又想起了謝籍那句,“裝蒜?!?
他專注地解釋道“你之前跟孫常者那般糾纏不清,我不疼不癢地考驗你一下,難道很過分嗎?”
沈曦宜許久才從方才跌宕起伏的感情中緩過神來,怔怔道“我跟你說多少次我跟孫常者什么都沒有,你為什么就是不信?”
他道“你跟他整日混在一起,我可能會信嗎?”
“我明明都和你每天混在一起……”
他笑,道“是么?”
沈曦宜低垂臻首,沉聲道“世子……不喜歡別人叫你的小字嗎?”
他答得甚是誠懇,“你喚我玄度,我只想著如何喚你。謝籍叫我玄度,就令人很煩了?!?
沈曦宜想起謝籍那無辜巴巴的樣子,忍俊不禁,“他每次這般喚你,我都覺得好奇。心里邊癢癢的……似乎也想著哪一日也這般喚你。卻又惦記著你是高高在上的世子,不可亂了規矩。”
他皺眉,一絲不悅道“規矩?或許你跟孫常者私底下早就亂叫了?!?
沈曦宜眸光亮然,“他喚你盧丑人,我和孫定者卻覺得盧美人更好些。”
“盧美人,”他半是思忖地調笑一聲,“你和孫常者那小混賬可別教壞了孫家老二。他是本世子辛辛苦培育出來的苗苗兒,將來那是要成為朝廷棟梁的?!?
“切?!鄙蜿匾似策^頭去。
忽然想起他和她之間還橫亙著一個李徵玉。他還是世子,將來還是要娶郡主,眼下的美好,不過是鏡花水月罷了。
思忖至此,不禁黯然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