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明,甚至可見點點楊花飛舞,而花過無影,又顯清輝迷蒙。
一座以白玉為材建成的小石樓,玲瓏精致,矗立在波光粼粼的湖邊。墻上雕刻著精美的水月花紋,拱形門洞外側是五根白玉石柱,輕紗白帳飄拂,石階若隱似現(xiàn)。
樓內(nèi)一切景物都蒙上了一層薄薄的輕霧,朦朧而冷清。只見一面色清冷的白衣女子,面湖而坐,一雙明亮的眸子,恰似此時水中的月影,含蓄縹緲。
水月劍靜靜地躺在身旁的白玉石桌上,那女子如蔥玉一般纖纖修長的手指中拈著一片翠綠的竹葉。
她輕咬了下嘴唇,清輝簇擁著她美麗的身影,凄清而幽美,這正是天生麗質(zhì)冷艷無雙的水凌月。
水凌月緩緩起身,慢慢走到窗前。輕柔的風,拂動著窗子上的輕紗,也吹起她如云的秀發(fā)。她低垂著目光,看著那片輕輕地躺在掌心的竹葉,那紋理間的熒光似有生命一般,幻化流動,恍惚間好似流淌在心田,更有那鏤刻在內(nèi)心深處的清朗笑容再次浮現(xiàn)。
自那日清晨在林間薄霧中的不辭而別,她便一直在告訴自己,記住的只可是宮規(guī)師訓,往事隨風,早應隨著當時的御空聲而去。
然而,魂牽夢繞,猶若擺脫不掉的幾世情緣,仿佛只要自己一安靜下來,那感覺便會如同潮水一樣涌上心頭,忘不掉,擺不脫。
究竟,是什么,是什么讓自己如此不安?
難道是那次?是在螺田村小廟上空,電光火石之間,那只及時托住自己失控下墜身子的手嗎?在眾人注目下,就那般地托著自己緩緩降下,那一刻,仿若時光凝固,周邊一切的一切全部銷聲匿跡了。
也或許是那次吧,一雙亮若星辰的眸子對望著自己的眼睛,微笑道“這片竹葉送給你……”
也許是那次,一夜驚魂的自己,無意中抬眼看到,清晨時對面書房里透出的一點為自己守護整夜的燈火。
但是,好像又全部都不是!只因這些比起養(yǎng)育自己,授業(yè)二十年,巍巍如山的師恩,又應該是那樣的微不足道。
她迷茫著,從未有過的感覺,她想在苦苦探尋中,找到個究竟。
忽地,她五指緊收,握住手掌,一雙亮盈盈地眸底閃過一絲猶豫,稍后便被堅定所取代,凝神一催,但聞“騰”地一聲,在窗前升起一股白煙,彌漫消散開來后,卻見一男子的身影在窗外,與自己面對面而立。
水凌月身子一震,如霜的臉上,露出一副復雜的神色,訝異中隱藏著一絲喜悅,而那個男子,卻眉目含笑,默默地站在那里,凝望著她。
“風……”
水凌月微微張口,話未說出聲音卻已低下去。
“……少俠”
只見風疏竹的身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湖面上吹來的風,撩動著他的衣帶。
月華如水,照在水凌月冰雪般的肌膚上,猶如凝脂,更添了幾分動人心魄的美麗。
兩個人,便只隔了一扇窗,卻仿佛又是遙遠,有種不可靠近的感覺。
水凌月凝望著這個男子,那個站在窗外月光下的男子,他的臉上始終是清朗的笑容,懸懸而望,仿佛在等待著她敞開心扉。
光陰若歲,短短數(shù)秒的對視,卻仿若百年千年。
水凌月站在窗里,微微低下頭來,看著眼前一小塊地方,沉默如許。湖風吹來,白衣輕輕飄動,嘴唇因被用力咬住,而顯得蒼白無色。
霍然,仿佛做下何種重要決定一般,她猛然抬起頭來,卻赫然發(fā)現(xiàn),那男子,熟悉的身影,已消散不見了。
凄冷的月光中,一片竹葉,慢慢地,抖動著,飄落下來,靜靜地躺在眼前,葉片上那一道熒光緩緩流動著。
水凌月眉頭微蹙,伸出潔白如玉的手,輕輕地將它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