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驕陽,褪去了它最后的威嚴,悄悄落下山去。
從遠山飛回的倦鳥,緩緩地扇動著翅膀,在林中尋到了它的歸宿。
夜幕降臨了,一切都暗淡下來,無論好的,還是壞的。
殘月升起,如霜的月光傾瀉下來,籠罩在百丈峰,一切也都失去了白日的顏色,披上了一層銀霜,更增幾分寒意。
清冷的瓊臺上,那株高大的云錦杜鵑花落了一地殘紅,隨風卷動,花香所剩無幾,不知惹誰心憐?
夜色沉沉,霧氣濃重的歸云悔橋上,緩緩走來一人。他走的很緩慢,好像是從幾百年前走來一樣。
朦朧中看不清他的容貌,卻能依稀分辨出那身道袍和頎長的身形。
當周圍的霧氣被攪動得分開時,可以看到他修眉秀目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目光直視著前方,那里就是歸云悔橋的另一端百丈峰。
瓊臺上,
云錦杜鵑花下,石桌旁。
坐著一身穿淡紫色衣服的女子,她輕輕地閉著雙目,一動不動,似乎與那一地殘紅融為了一體。
與往昔相比,她今夜做了淡淡的妝,衣袖也寬大了許多,整齊的發髻盤在腦后,好像是為了去參加盛典一樣。
忽地,
她似有所感應,心頭一動,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微微轉過頭去,將如水一般的目光看向百丈峰山后。
似完成了一段艱辛的旅程,那道人也終于穿過歸云悔橋,走到了橋頭,來到了百丈峰山后。
他頓了一下,同樣若心有感應一般,停住了腳步,目光深沉地向前山望來。
兩個人,就那般,一個在山前,一個在山后,隔著高大的山峰,相視對望著。
好似那些巨石丹巖并不存在,他們的目光,隔空相撞。
一眼千年,目光訴說著一切,記憶如一只蝴蝶,飄然起舞,如夢如煙往事,在心底悄然盛開。
似乎,聽到了誰心扉里悠悠的感傷;
似乎,聽到了誰心靈上輕輕的嘆息。
那細細的風,撩動著耳畔的秀發,吹拂著顎下的青須,但終究是未發出一聲響動。
微微一山隔,脈脈語不得。
許久以后,時光好像才流動起來。
那道人的身子忽然動了動,好像在塵封中走出一般,看上去有些僵硬。他向前又走了兩步,來到丹石前,那里已是無路可走,是橋頭的盡頭。
他略一猶豫,接著將衣袖向后一甩,騰空而起,凌空虛步而行。
沒有任何響動,沒見任何預兆,像是憑空幻化出來的一般,沿著百丈山峰形成了一道三尺寬的紫色光帶,婉轉飄蕩,從山后一直繞道山前。
那道人邁開腳步,踩了上去,緩步而行,一步,兩步……,好似每一步都是在丈量中前行,他就這樣默默地踏著那紫色的光帶,向山前緩緩走來。
瓊臺上,女子明亮的眸子中倒映著那條光亮的顏色,她沒有任何動作,好像連呼吸都看不見一樣,她的目光是凝視的,在等待中一般,又好像是看空了一切。
直到那個道人的身影呈現在眸底,她才緩緩收回目光,回過身來,低垂下目光,看向面前的石桌。
誰都看得出,她將在意的轉移到了不在意上。
那道人遠遠便望見了那女子,一雙深沉的目光一直凝視在她的身上,但卻看不出他是在品讀,還是在回憶。那種一動不動的毫無表情的凝望,更像是在消失的光陰中一種重新的面對,但卻絕對不是刻意的施為。
一段極短的距離,卻跨越了數百年。
當他的雙腳輕輕地落下的那一剎,居然好似不是落在瓊臺上,反倒像落在心里,令人為之一顫,好像很多事情便要跟著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