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滿樓和江溪云都沒想到,他們能在鳳棲山遇見天界失了蹤跡的太子殿下玟閑。玟閑一如江溪云記憶里的一般,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世無其二。此番四人圍坐在白玉圓桌邊,一人一杯茶,中間一碟洗凈的青棗,幾人相顧無言。
最終是江溪云先打破了沉默,她斟酌許久,開口問道“殿下,您為何會在凡界的鳳棲山呢?”
“我早些年同風詞交好,后來他下界建立了鳳棲宗,我便時常過來拜訪叨擾一番。此番前來避難實屬意外,”玟閑收斂眉眼,淡聲道“和鑾叛出神族后,我去過第九重天一趟,發(fā)現(xiàn)山河印被人為破壞,如今的第九重天,已然可以使用法術(shù)了。”
江溪云心里一驚。
玟閑又道“后來水浽藍找到我,說我父君派他來護我周全,要我一定要跟他走。我著實不喜水浽藍這人,死硬呆板,武斷剛愎,我卻偏偏不得不聽從我父君的話。我隨水浽藍輾轉(zhuǎn)躲藏時曾不幸遇見過和鑾一次,彼時我藏了起來,水浽藍偏要同和鑾斗上一斗,最終身中冰寒劇毒。我也偷聽到和鑾身后的魔將說,第九重天封印的顏澤的魂魄逃了,而我跟水浽藍在一起若是遇上顏澤,他只會揪著顏澤死磕,這等同于送命。所以,我趁著他行動不便,自己跑了。”
周圍聽故事的人都傻了,誰也沒想到太子殿下居然對水浽藍意見這般大。
玟閑看了看江溪云,又看了看桌子上放著的水籠里那閉著眼睛還在哆嗦的小鳳凰,笑道“這就是顏澤罷。其實當年獵鳳之征,我是頭一個反對我父君的。彼時所謂顏澤墮神時我與他離得并不遠,故而我能感覺到那股毀天滅地的力量并非來自于他,而是分作兩股力量來自不同的人。但沒人愿意相信,尤其是水浽藍,提著三刃戟便要去屠了顏澤,生生錯過了找到真正墮神者的最佳時機。如今卻要怪罪顏澤當初戮他同僚,廢他神力,這種人,雖千刀萬剮神魂俱銷亦不足惜。”
江溪云心下了然,又問道“那如今殿下是什么打算?若水浽藍真是個榆木腦袋,那她便會輕易地被和鑾當猴耍,在和鑾眼里,這種人空有一身神力,根本不足為懼。但眼下九重天眾仙神被屠戮無數(shù),和鑾很清楚他們所有人的弱點何在,而幸存的眾者又以水浽藍馬首是瞻,您若要回去,該如何自處呢?”
“我不回去。”玟閑唇角勾起一個微妙的弧度,眼底卻一片冰冷。“天界安穩(wěn)數(shù)千年,僅僅一個破綻如天大的謊言便能將他們耍得團團轉(zhuǎn),這幫仙神的骨血,早非當年有資格統(tǒng)領(lǐng)五界的人了。”
江溪云微微嘆氣,“可如今和鑾帶領(lǐng)魔族占著天界,總不能任由她去罷?”
“和鑾是一個有足夠資格作領(lǐng)導者的人,盡管她現(xiàn)在叛出天界,但我相信,她會替我清理好天界垃圾的。”玟閑挑了挑眉,“至于這段時間,咱們就先在下界養(yǎng)精蓄銳,待時機成熟,再回天界便是。”
眾人皆沉默。
玟閑的想法不是不好,而是太過冒險,這樣做完全是建立在對于和鑾日后的所作所為全部熟知并能判斷下一步的情況下,但凡有一絲差錯,全盤皆輸。但畢竟玟閑是和鑾二哥,從小瞧著她長大,他自己也是一位相當有魄力和智慧的領(lǐng)導者,這種想法對他來說,或許任何變化都是在他可掌握的范圍之內(nèi)的。
心下有了個暫且的定論后,江溪云開口“那便如你所說,先在下界休整些時日。只是我還要同阿樓再上一趟第九重天,顏澤現(xiàn)在的肉身,要保不住了。”
桌前的另外兩人順著她的視線看向桌子上的那方小水籠,薄如蟬翼的水壁,里邊裝了一堆七丈寒鈴的花骨朵,花骨朵中間瑟縮著一只藍白兩色的雜毛小鳳凰,渾身不住地散著白氣。景程神色復雜地瞧著那只哆嗦地直翻白眼的小鳳凰,艱難道“這是……九天第一只鳳凰,顏澤神君?不是千年前他已被封印在了第九重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