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沒走。
蹲坐在寢殿門檻上,倚著門扉看黃昏日后,著了余暉光芒的身軀,將投鋪于室的影子拉的長挑精瘦,十分蕭條。
無半分天子雍榮氣度。
時而轉首飛快瞄我一眼,看是否消氣能準許他進入。見我還惡狠狠的盯著他,又極快的移開視線,不斷悲聲輕嘆。
似要嘆聲進我的心坎里。
然適得其反,嘆進我的我耳中,聒噪的如同夏日里鳴叫不止的蟬。惹人生嫌。面上神色來的更加不耐。兩根眉頭已不自覺的攢緊發愁了。
又不免吆喝他,“出去坐點。擋著我睡太陽了。還有,不準吵。”
他依話所做,一言不發又挪了幾步同門框緊密貼合。我登時感覺自己的形象崇高偉大了起來。這般舒爽的滋味沖淡了些許的不悅,連著晚膳都能吃上幾碗飯。
巧兒和辛來誠惶誠恐,不僅找來軟墊暖爐,燈籠案桌。還跪伏于他身兩側,隨時隨地的待命。我肘置木桌,從側撐了腦袋,看他們三紋絲不動,百無聊賴的打了個哈欠。
哈欠一打,略瞇了瞇眼。再睜眼時門口三人已經湊近。駭了我一跳,差點一個仰翻從凳上摔下。辛來殷勤道“娘娘。是不是該睡了?”
巧兒尊誠道“娘娘,您該休息了。”
睡意淺顯,還未多困。但看三人臉上不約而同的殷殷神色。善意大發,決定將此事潦草而過得了。
湢室杅盆,水溫正適,裊裊煙靄微漾。傾身探入徹底洗了一天的鉛華憂愁。正暢意間,馨郁香料中陡然摻雜進了些許別的味道。檀木清香醇厚冷泠,于滿室的溫香中硬是柔和而進幾分冷然疏淡。
覺哥哥著了一身中衣,墨發披肩。在巧兒和辛來的恭送下堂而皇之的進來,絲毫不見慌亂立于浴桶前同我相瞪眼。在那一刻,我腦海中當機立斷的組構出一段又一段想要問候令尊令堂的話語。但最終,還是隱忍而下。雙手抱臂遮遮掩掩些地方。
皺眉問道“你干什么?不是說好了我洗過你再進來嗎?宿寧宮不比正陽宮,沒自配華池浴身的!兩人太擠了,你快些出去。”
他巋然如同一座磐石穩離于捅前,隨手撥了熱水暈蕩。正正經經端了君子之風。“鶯鶯,可是想歪了。我是來扶持你穿衣擦身的,何來的同洗擠你呢。”
我一僵,往水下沉去。獨獨冒了個頭,推辭道“不用了,不用了!你不是一國之君,你忙你的去吧。黃鼠狼給雞拜年,準沒好事。”
他嘆氣道“怎會呢。鶯鶯。難道我們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了嗎。”
我思索再三。覺得還是有些的。稍一豁下臉,兩人彼此之間坦誠相見那么久,現下才忸怩作態,豈不符應上矯情二字。義無反顧的點頭允諾了。
倒還真想到我與他彼此之間信任尚不存幾分。為這句未經深思和推敲而點頭答允的話付出的慘重的代價。他饜飽吃足,食髓知味,有閑心意志替我撫揉腰間韌肌。我困的闔眼便睡。一大清早起來又是日上三竿,比平時他還沒來還要過的頹廢。
推了門出去,艷陽正盛。春花凋敝了不少。但奇珍異草卻同約著涌出,擁簇滿當擠了宿寧宮花池各處。還有幾處溢盛。順著芬芳泥壤,又一路蜿蜒,蔓條千里重扎根,竄破了幾塊青石板鋪夠的路層。
覺哥哥正帶了辛來巧兒兩人除草。昨日夜里好不容易被巧兒搓洗干凈的白衣外袍,今日的慘狀更甚。粘染了一層層的黑泥灰塵。臉上手上亦是。
不知他們忙活了多久。但看的雜草都快清潔干凈。我進屋里倒好了三杯涼茶,悠閑坐著帶人歸來。
巧兒是女眷,方才出力少。還有的力氣幫忙將鋤頭等抓耙整理收拾。辛來簡直如同一只奄奄一息的老狗,喘著粗氣,就差吐舌頭了。身向前傾,宛若頭殼帶著身子前行般前行。覺哥哥神色不改,無半分累喘模樣。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