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皇城東面,承福坊西。
在承福門南邊是一片自有之地。抵臨洛水,這片地在皇城一面,是開闊的空地,鄰水一方則長滿林木,期間少有建筑。零星散布著幾座別院樓閣,也都是在朝堂上分量很重的任務,在能擁有的。
最靠近洛水的一座別院,往日里這是觀覽洛水河面最好的位置,在整個洛陽城中也算得上是頂好的地段了。只不過這個時候,卻也同樣遭受洪水的侵犯。
在無邊洪水面前,人人平等。
洪水并不會因為你是武周朝的梁王殿下,就會主動的退讓三尺。
而這處別院,正是在梁王武三思名下的。
曾經臨水而建的三層閣樓,如今樓下已經完全被洪水包圍,別院之中一條條沙包堆砌的墻體,保護著那些用奢華木料建造的屋舍。一名名身穿精銳盔甲的士兵,將整座別院保護了起來,預防任何外人靠近。
而與此處一水之隔的南邊,道德坊、道術坊、惠訓坊三座里坊的北面坊墻,已經是完全被洪水沖毀倒塌,無數的百姓在水里游著,城中的武侯和不良人,努力的爬到高處,撕破嗓子的朝著四周大喊,與對面形成鮮明的對比。
閣樓外洪水成災,閣樓上卻又是另一番景象。
合抱粗的金絲楠木,支撐起了整座閣樓,四面敞開清風浮動。四角,幾名面容姣好的侍女,靜靜的候著。正中幾張條案擺列,此時都已經有人落座。條案上擺著應季的瓜果,配著一壺清酒。
主位上,梁王武三思好整以暇,似乎閣樓外城中正在發生的災難,與他這位國朝親王并無關系一樣。武三思面含笑容,靜靜的從眼前掃過在場每一個人。這些人,有手掌一方的朝堂高官,有富甲天下的商賈。其間姹紫映紅,又有綾羅綢緞。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等著梁王最先開口。他們這些人,原本都是分布在城中各處,當洪水到來的第一時間,誰也沒有想到梁王竟然能夠派出人馬,將他們從洪水之中弄到這里來。
在最靠近武三思的位置上,之前的那個江南謝商人,亦是面帶笑容的看著對面的一人。那人是戶部的一位主事,掌著天下稅賦收成、舟船漕運的事情,是他這一趟入洛陽需要結交的官員之一。
“諸位都是于國有用之人,這一次洪災諸位受驚了!”武三思終于是開口說話了,他舉起酒杯示意眾人滿飲。
在武三思的目光下,在場眾人齊齊舉起酒杯“此次洪水突襲,殿下搭救之恩,沒齒難忘!我等敬殿下!”
武三思笑吟吟的一邊喝著酒,一邊接受著眾人的感激。
他放下酒杯,撿起一枚果子塞進嘴里,動作夸張的咀嚼著。
在場的官員和商人們,默默的目光對視,眼神交流著。
最后,還是那謝商人對武三思說“這賊老天,誰成想竟然是發了洪水。要不是殿下記得咱們,更是派出人相救,咱們說不得就進洛水里的魚肚中了!”
有了謝商人的帶頭,其余的商人們,便相繼開口。
“是啊是啊!要不是殿下,只怕……只怕某……就再也見不到我那妻兒了……”
“殿下大恩,感激不盡,殿下有何困擾,某愿意傾盡全力相助!”
“莫說全力了,就是讓某散盡家財,也報答不了殿下的恩情。”
商人們無腦的吹捧著,遠比在場沉默著的官員們更加露骨。這些人都是富甲一方的大人物,若是這些人遇到洪水都活不下來了,那么這座洛陽城中只怕是沒有幾個人能活下去了。
只不過常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武三思的表情明顯很受用。
他舉起手,制止了商人們繼續吹捧奉承自己,沉聲說“本王可不舍得讓你們散盡了家財!這次請了諸位過來,是要帶著大伙一起發財的!只有大家都賺了錢,這往后的日子啊,才能越好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