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那個大好時代,沒什么三六九等的,活的在人前,日子尚且滋潤。
可惜一場大火全沒了,再醒來,他已經是個被人丟在青松林里的嬰孩兒,嚎啕聲沒招來饑餓的虎狼,卻引來了路過的戲班子。
梅闌是個跑江湖飯的戲子,夫妻兩膝下無子女,見孩子粉雕玉琢的,一時間動了惻隱之心,就抱了回去。孩子隨了他的姓,名長青,任浮云千變,青山色、萬古長青。
梅長青喝著羊奶長大,戲子命賤,師娘李晚娘舍不得他學戲,拖了幾年終究沒拗的過梅闌,入了戲門子。
梅長青五歲練劈叉,八歲開始吊嗓,十一歲便開始跟著大家伙兒唱詞兒,如今已是五載有余。
戲曲原本發源于原始巫術,用以歌舞娛神,到夏商宮廷俳優以表演娛人,到漢魏角抵百戲,隋唐參軍戲,直到宋雜劇、金元本,多元血統使得它厚積薄發,明清二朝達到了巔峰,也算是大器晚成。
可這里的歷史卻跟他開了個活生生的玩笑。
隋后沒了唐宋元明清,沒了李杜,卻有個叫李世明的大詩人,沒了蘇軾李清照,王安石卻還是個變法的大臣,范仲淹依舊在巴陵郡寫下了《岳陽樓記》,張居正竟然曾跟秦檜同殿為臣,沒了戲劇四大家,卻早早的出現了梅派
這里叫楊廣的皇帝封號隋太宗,不僅沒有丟了祖宗的基業,反而興盛南方,滅了高麗,將大隋推向了巔峰。
俗話說的好,沒有千年的王朝,只有千年的世家,大隋歷經四百多年,終究還是亡了,亡國的隋煬帝名叫楊柷。
大隋沒了,天下紛爭。
南邊立了個大周國,豎旗子的是前朝的應國公,姓武,登基的皇帝竟然是個的女人,驚了世人。
大漠草原躥出個牧馬放羊的民族,叫蠻族,領頭的蠻子叫成吉,據說他長了三個腦袋七只手,還愛生著吃人,坊里孩子若是調皮,只要一聲“成吉來了”,保證他不敢再鬧騰。
西面建了個大魏,皇帝是個會耍板斧的二愣子,手底下聚了一堆子猛人,可惜他好像沒啥子野心。
中原姓趙的將軍也造反了,大反旗子上掛了個‘宋’字,這兩年在關中活躍的很,人們都說,他是個狠人。
東北邊有個做過和尚的乞丐,自稱是從天上降下來的大明王,拉了支討飯人的隊伍,成天拎著根‘打狗棍’,跟關外一群扎著大辮子的滿人搶地盤兒。
不算那些盤根地方的世家,還有越地的苗人、海外的鄭氏、水泊里的宋頭領、西北米脂城還出了個反王農漢李
亂了,全亂了,原本相似的歷史被攪成了一鍋粥,版圖擴大了好幾倍,長城依舊是長城,但大抵上已經不在地球了。
梅長青天真的以為,憑著自己的記憶,他怎么也能做個人上人,卻沒料到,簡體字在這里是行不通的。
十三歲那年,他哼了幾句《杜十娘》,被興奮的梅闌添了曲,找先生潤了潤筆,在坊間唱出了名,這才結束了顛沛流離,買了個安身的園子。
好在他生活的還算不錯,不用跟師兄們擠大通鋪,師娘拿他當親兒子養,對他偏心的緊,偷偷的給他添衣加被師兄們又不是傻子,豈能看不出來?只是沒人抱怨罷了。
梅闌憐他有才,想給他找個教讀書的先生,大清早帶他去見姓王的老先生,剛進門就被趕了出來,大抵是因為他姓梅,梅闌的梅,人家瞧不上他那戲園子的出身,離開前,他瞥見梅闌暗地里抹了把眼淚,沒有出聲。
一筆筆,一幕幕,他只能牢記心頭,暗自感恩,默默的慶幸。
傍晚練戲,他盤算著早上的事兒,不留心愣了神兒,挨了一鞭子,茍活了十五年,終是被一鞭子抽醒。
他恨這命,恨這吃人的世道,恨他瞧不起人的老窮酸,恨那該死的三六九等,卻唯獨不敢恨這戲門弟子的身份,人,你得學會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