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貢》淮海惟揚州。
揚州有多大,梅長青不清楚,按《隋書》所說,大抵有四十來郡。大隋在最鼎盛時,廢了州制度,將其改為淮南道,隋末后來,各地割據(jù),亂了章法,又逐漸并回了“州”,所謂大周國,其實占地也就兩州半之地,除了荊州、揚州、再就是小半個交州。
揚州城,揚州治所,大運河的樞紐,江南最富庶繁華之地,大周的經(jīng)濟命脈所在。
清晨,梅長青早早起床,洗漱一番后,換上一身淡藍色的圓領(lǐng)襕袍,手執(zhí)檀香紙扇,由于年不及冠,長發(fā)梳攏,挽了一根青絲發(fā)帶,樸素卻不失高貴,配上他俊美的容顏,端的一翩翩公子。望著銅鏡里俊美的人影,梅長青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嘆道,“當(dāng)真是一副好皮囊啊!”隨后,出門下樓。
饒是沈臨已經(jīng)與梅長青相熟,此時看著下樓的少年,也忍不住一陣兒自慚形穢。其實,沈臨也并不差,容貌清秀,一身錦衣佩玉,頭豎玉冠,手執(zhí)玉扇,也算個翩翩貴公子,但比之梅長青還是差上許多。
待梅長青坐下,瞅著他手里的紙扇,再瞅瞅自己手里的玉扇,頓時覺著它有些俗氣,艷羨道,“小叔父這扇子不錯,哪兒搞的?貴不貴?一會兒小侄也去買一柄。”
“前面街巷有家專門賣扇的小店,不貴,一首詩同人家換的,不過,那店里可能沒這等物件了。”
“——”
沈臨沉默,低頭吃飯,頓時沒了興趣,心道,“人比人,果然氣死人。”
用過早膳,梅長青帶著幾人趁興而出,游至傍晚,卻已是意興闌珊,不能說揚州不美,只是他看慣了錢塘。
揚州給梅長青的感覺,除了貴就是“貴”。
貴的是衣食住行,“貴”的是,這里有錢人太多了。
日落時分,幾人走累了,就近找了家食肆,要了兩桌飯食,梅長青與沈臨一桌,柱子、燕小乙與沈家兩個仆從一桌。
上了菜,沈臨端著酒杯發(fā)牢騷,“人人都說揚州美,小侄咋覺著這揚州城還比不上咱錢塘——”
梅長青聽他叨叨完,放下筷子,擦了擦嘴道,“也許人家說揚州美,美的不是風(fēng)景。”
沈臨疑惑道,“那是什么?”
“人。”
“嘿,這倒也是,”沈臨嘿笑一聲,滿臉癡迷道,“您還別說,咱這一路走來,滿街的白嫩小娘子,這在錢塘,除去煙花巷,別的地方還真少見,可惜——”
“怎的?又想去領(lǐng)略下“揚州瘦馬”了?”
“怎么會?”
沈臨一口將杯中酒飲盡,訕笑道,“小侄既然答應(yīng)小叔父,又豈會言而無信?那等污濁之地,小侄早膩了。”
待沈臨話落,背后傳來一聲輕笑,“呵,兄臺此言差矣,去“游仙窟”,并不皆為嫖,也有為買醉者,結(jié)友人,聽琴音悠揚,賞美女歌舞,吟詩作賦,暢飲一番,豈不快哉?”
“兄臺倒是好雅興,好——”沈臨邊說話,邊放下酒杯,扭身看去,正好那人也轉(zhuǎn)身望來,兩人四目相視,待看清對方容貌,皆是一愣,接著異口同聲道,“是你?”又一同輕“哼”一聲,彼此瞪眼。
梅長青也看清了那人容貌,年歲同沈臨一般,一身上好材質(zhì)的圓領(lǐng)青衣,書生打扮,一人獨坐一桌,正是昨日傍晚罵沈臨“神經(jīng)病”那同考的位學(xué)子。
見二人大眼瞪小眼,彼此互不相讓,梅長青頗覺好笑,這兩人年歲都比他大,又都一身紈绔習(xí)性,相較起來,自己倒像是個“大人”,也許是做慣了“小叔父”這個身份,也許是兩世相加,心思比較成熟,在梅長青看來,二人這種表現(xiàn)就像是兩個互相置氣的“孩子”。
遂起身拱了拱手道,“錢塘梅長青,見過兄臺。”
那人見梅長青容貌俊美,風(fēng)度翩翩,儒雅有禮,頓時心生好感,覺著自己方才舉動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