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了,錢塘已經微涼。
日上竿頭。
梅園中。
晚娘坐在胡凳上,懷里放著一塊上等的綢布,她穿針引線,縫制起衣裳,秋日溫和的陽光灑在她豐碩的身子上,暖暖的——
前些日子,梅長青中舉的消息一傳回來,李慶之沒跟晚娘商量,便自主招了個幫廚的婆子,起先晚娘還有些生氣,聽了李慶之一句“舉人公的老娘怎么能干粗活兒?”,她便喜滋滋的應了。她勞碌了大半輩子,突然一下閑著了,總覺著哪里不得勁兒,好在有兩個小丫頭整日陪著,她才慢慢的習慣下來。
如今的梅園人光景越來越好,園子里也越來越熱鬧了。
前幾天,她心心念念的“九兒”也回來了,自他回來,整個梅園里便充滿了歡樂。
“夫人,夫人——”
正當晚娘出神兒間,幾聲輕快的喊聲響起。
她一抬頭,就見小瑾兒瘋天瘋地的跑了過來,小惠兒端著胡凳也跟了過來,見兩個小丫頭,一個活蹦亂跳,一個溫柔乖巧,晚娘心里歡喜的直樂呵。
小丫頭跑的太快,不小心被絆了下,“哎呀”一聲,踉蹌了幾步,差點摔倒,嚇的晚娘趕忙起身,見她穩住了身子,這才又絮絮叨叨道,“你個臭丫頭,整日瘋瘋癲癲的,你就不能像你惠兒姐姐學學——”
“嘿嘿——”
小丫頭傻兮兮直笑,跑過去伏在晚娘腿邊,又揉又錘,賣力的討好起自家“老夫人”,見晚娘樂呵,便假裝委屈道,“夫人這是喜新厭舊,有了惠兒姐姐,便不喜歡奴婢了,嗚嗚——”
“你呀——”
晚娘停下手,愛憐的敲了下小丫頭的腦門兒,“九兒要去劉府了?”
“嗯,”小丫頭點了點小腦袋,笑嘻嘻道,“您要一起去嗎?夫人可都跟奴婢埋怨您很多次了。”
“過幾天吧,今兒個李婆婆要過來。”
“李婆婆?”小瑾兒愣了下,旋即瞇起眼兒,一臉八卦模樣,小聲道,“就是那日西街您托的那媒婆嗎?給誰做媒?沁哥哥還是五哥?”
“也沒指定給誰,咱園子里就慶之成了婚,別的還都沒個著落,索性都讓李婆婆瞧瞧,哪個合適了,就給哪個找,指不定李婆婆一下子都看上了,一人給配一個,也省的妾身頭疼,哈哈——”
小丫頭也沒心沒肺的跟著“嘿嘿”傻笑。
惠兒則坐在一邊,乖巧的觀摩這晚娘的針線活兒。
沒一會兒,梅長青便帶著柱子走了出來,見娘三嬉笑,好奇的問道,“師娘這么開心,有什么喜事兒嗎?”
“九兒。”
晚娘微笑著起身,一臉溫柔的幫梅長青整了整衣領,剛要跟他說事兒,卻聽小丫頭“嘿嘿”笑道,“是有喜事呢,一會兒路上奴婢再告訴您。”
“能有什么喜事兒啊?還整的神神秘秘的——”
梅長青見她如此說,便沒再多問,見惠兒俏生生的立在晚娘身側,便問道,“惠兒不過去嗎?”
惠兒柔柔道,“奴想跟夫人學學縫衣,就不陪您過去了。”
有一說一,惠兒自來了梅園,就覺著這是自己一生中最正確的選擇。她也當過管家小姐,知道當丫鬟的苦處。才來梅元時,起先她還是很緊張的,可沒過幾天她便徹底放心了。原因是別人家的丫鬟是用來使喚的,可自己與瑾兒妹妹卻被一家人寵成了寶。
對于為何如此,以惠兒的聰慧,她也看的清楚。
一來,晚娘對她們護的緊,平日里,五指不讓兩人沾陽春水,擺明了告訴眾人,這兩丫頭將來都是她“九兒”的房中人,如此一來,哪個敢使喚她們?二來,梅園人都是窮苦出身,打小被賣進戲園子,沒了家,缺的就是親情,小瑾兒活潑伶俐,自己乖巧懂事,大家疼愛她兩就像疼愛妹妹一般,哪個舍得使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