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春樓,一場“新貴”與世家子弟的斗法已經落下了帷幕。
武思看上去也沒有為難梅長青的意思,夸獎了幾句梅長青說的“清者自清——”,調侃說自己執(zhí)著了、落了俗套,隨后禮貌的頷首微笑,坐回去與裴俚等繼續(xù)飲酒。
旁人瞧他言語親和、動作溫文爾雅,看似雍容大度,絲毫沒將方才狄景暉幾人的失禮放在心上,都覺著武思這世子禮賢下士,有幾分“明主”的氣派。
梅長青去不敢這么以為,蓋因他瞧見了武思扭頭時,眼底瞬間閃過了一抹陰狠,想要噬人。
“藏毒心中,能忍,倒有那么一絲梟雄的潛質,卻也僅僅只是那么細小的一絲。此子為人處世尚有些稚嫩,不能“喜形于色,厭藏于心”,不能屈能伸,沒有包容天下之心,拘小節(jié),記小仇,不懂臥薪嘗膽,不會忍辱負重,只是個稍有些資質卻被嬌慣壞了且已成型的王子,空有野心,沒有實力,估計成不了什么大事”——這是梅長青此時對武思這位世子心中的評價。
若大周將來此人當國,梅長青肯定會立馬走人。
當然,這只是些后話,此刻他有些擔心的是,武思幾人怕不會就這么善罷甘休,畢竟再怎么說,也總歸是被人當眾“打了臉”。此事若擱在平常倒也沒什么,不過是些紈绔子弟彼此之間互損幾句而已,這很正常,莫說是動嘴,便是動上幾手,那也只是閑的扯淡時的瞎胡鬧而已,官府不會追究他們“擾亂治安”,家里也頂多罵上幾句“不爭氣的東西”。但今日卻不同,明面上是世子宴請眾世家子弟,實際卻是他在提前招攬心腹,為他將來大業(yè)準備班底。當著“臣子”的面被“打臉”,哪個“皇帝”會善罷甘休?君不見賢明如唐太宗都推了魏征的碑、磨滅了他的碑文(《新唐書》,說是受了太子的牽連,可真是如此嗎?大抵還是因為心中憋了口怨氣吧?。┖螞r武思?
狄景暉見他端著酒杯發(fā)愣,撞了下他的肩膀,“賢弟在想什么?”
“哦,沒什么。”
梅長青回過神兒,并沒說出心中的隱憂。
他沒說,但狄景暉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淡笑道,“賢弟是在盤算武思吧?”
梅長青饒有興趣道,“哦?兄長何以見得?”
“嘁,論起裝模作樣的本事,他小子還嫩了點兒,對他,賢弟你無需多慮。他如今也不過就是個無權勢的寧王世子罷了,雖說得了世家人支持,但就憑那些日落西山的世家能成干什么?爭位?笑話,他們是在做黃粱美夢,也不想想,皇帝當年頂著殺兄囚父的罵名奪位,豈會再還政?”
聽了他這一番侃侃而談,梅長青略有深的笑了下,“比起兄長來說,他確實是嫩了點兒?!?
“哈哈——”狄景暉干笑幾聲撓了撓頭,“賢弟說笑了,金陵人哪個不知,為兄我乃狄氏之恥,紈绔無才。”
“真正紈绔無才的人可不會這么自貶?!?
梅長青嘴上雖這么說,心中卻想道,“自污嗎?真是未雨綢繆?。 ?
梅長青之所以這么想,是有原因的。通過老人家在揚州城那段時間對自己的教導,梅長青能看得出來,狄仁杰家教甚嚴,怎可能教導出如此不成器的子弟?那狄景暉為何如此?甚至不惜為此落個紈绔無才的名聲。
所以,在梅長青看來,狄景暉有大才,其才甚至在他兩位兄長之上,他如此做法,或許是因為灑脫隨性,但其根本就是在自污,也唯有自污能解釋的通。究其原因,恐怕是因為狄仁杰的位高權重。狄仁杰知政事、通謀略、善刑法、甚至精兵事,乃不可多得的全才,其長子善政,次子通刑,已是父子同朝,若再加上個聰慧善謀的狄景暉,那將會是何等情形?將來會不會引起皇帝猜忌?會不會引起同僚的不安?前世劉伯溫死后,長子劉璉被逼死,次子自殺,孫子隱世不出,不就是因為一家子都太過有本事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