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紹興二十二年三月初九,春闈大考在洪亮的鐘鼓之中正式開始。近一萬八千余舉子云集貢院號舍之中,為了他們自己的將來和這個國家的將來而奮筆疾書。
方子安便是這一萬八千人中的一個。此次方子安的號舍在玉字第二十九號舍。號舍的編號乃取自千字文的順序,玉字來自于‘金生麗水,玉出昆岡。’一句。因為考生眾多,所以此次貢院增蓋改建了不少臨時的號舍,方子安所在的玉字號號舍便是年后才臨時改建的號舍。但條件幾乎沒有什么差別,一樣的低矮逼仄,一樣的潮濕陰暗。
和解試大考不同,春闈大考的內容有了較大的變化。自神宗朝宰相王安石變法之后,大宋朝廷的科舉取士的原則發生了一些不小的變化。原本王安石對科舉的變革是要將那些死記硬背的詩賦、帖經、墨義等考試內容一舉革除。而專以經義、論、策論來取士。目的其實很明顯,便是摒棄華而不實的詩文能力,代之以更能體現舉子思考和做事能力的政論性和務實性的文章來選拔人才。只可惜王安石變法失敗后被上上下下攻訐的體無完膚,罵的狗血淋頭,導致這種變革其實只堅持了數科便被廢棄。
直到金人鐵蹄踏破汴梁城頭,大宋徽欽二帝都成為金人的階下之囚,半壁江山都淪喪了之后,很多人才突然意識到當初王安石變法是多么的必要。王相公的一系列變法都是圍繞著‘富國強兵’的指導思想而進行的,當時確實出了不少的問題,但其確實是國家是有極大的好處的。如果當初能夠堅定一些,忍住當時的陣痛,也許那場災難便不會發生,那場恥辱便不會成為所有大宋君臣百姓內心中的巨大隱痛和羞恥。
可惜的是,世上沒有后悔藥,時間也不會回頭。但在朝廷南渡之后,有識之士還是希望能夠做出一些改變。在科舉之事上朝廷現在采用的是部分改變取士手段的辦法。便是在解試中依舊按照前制,保留詩賦帖經墨義等考試內容。但是一旦通過解試進入到春闈大考的階段,則取消詩賦帖經墨義等內容,代之以三場大考。第一場考經。經分大經和兼經,大經乃《易官義》《詩經》《書經》《周禮》《禮記》五經,兼經是《論語》《孟子》。第二場則考論,一般以史上之事就事論事。第三場考策。顧名思義,是要針對一些具體事件或者時事進行論述并闡述解決辦法。策字本身便含有尋求對策之意。
不得不說,這對于選拔真正的人才還是有很大作用的,當然萬事皆有變通,這些年朝廷的科舉試題不痛不癢,根本不觸及痛處,對于一些敏感之事遮遮掩掩,其實便是有些人不肯放棄固有的想法而變相的對抗和掩飾行為。
第一場和第二場的考試方子安自覺還算順利,畢竟不管大經還是兼經,以史而論的題目都不算難,方子安這三年多來也不是白白浪費的,而且肚子里的那些他人的文章也不是擺設。這種時候,方子安自然是能借鑒便借鑒,不會有任何的心理負擔,因為這可是關乎能否順利入仕的關鍵時刻。而且那些題目也老套而無新意,又是那種只談風花雪月不理世態炎涼的風格。
到了第三天,策論題下來之后卻是一個讓方子安很是驚訝的題目。題曰:世事萬物皆有興盛衰敗,潮起潮落,月盈月虧循環往復。有衰便有興,萬物如此,社稷亦然。中興之策為何?中興之道為何?如何才是真正的中興?試論之。
這是一個論中興之道的策論文章,這個題目很大,也很敏感。特別是在眼下的情形之中,能出這種題目顯然是不同尋常的。方子安想到了前兩天史凝月告訴自己的事情,此次春闈大考的主考官之一便是史浩,能成為主考官之一,不僅是說明史浩的才學德望,也說明了一件事,雙方的爭奪其實很激烈。在大考這件事上,如果主考官都是秦黨之人,則取士的標準則一定是合乎秦黨之意,那些舉子們將來也極可能會成為秦檜的門徒。主考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