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未時(shí),方子安來到了城西北蘇橫的院落里。還沒進(jìn)院子,便能聽到后院里熱烈之極的嘈雜聲。空氣中彌漫著炭火和焦熱的味道,耳朵里充斥著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慕饘僮矒糁暎腥说拇趾赖倪汉嚷暎黄瑹峄鸪斓臉幼印?
方子安心中一下子熱乎了起來,下了馬一頭闖進(jìn)了院子,徑自往后院行去。到了后院之中,這里的情景更是一片繁忙。二十多名漢子幾乎都光著膀子干著活。最讓吸引人目光的便是位于院子西北角的葫蘆爐子旁的情形。七八名赤膊大漢渾身油汗的圍繞著爐子旁干活。
一爐鋼水剛剛冶煉好,他們正在開爐。但見鐵鏈哐當(dāng)作響,漢子們大聲的吆喝著。爐門開啟后通紅的鐵水滾滾而落進(jìn)入坩堝之中。然后鐵鏈嘩啦啦作響,盛滿鐵水的大坩堝被木吊車吊起,順著軌道緩緩移動,在漢子們精準(zhǔn)的操作之下,迅速注入一個個沿途擺放好的模具里。鋼水冒著白光,像是一條條活過來的火龍,在模具的溝槽之中流動,頗為壯美。
方子安看得血脈噴張,心情激動不已。這里和外邊的街市簡直是兩個世界。站在這個院子里,方子安終于能感受到一絲絲的工業(yè)和科技的味道。雖然他知道這并非是什么先進(jìn)的工業(yè)和科技,但起碼讓方子安感到了親切和愉悅。
“方大哥,你怎么來了?”少年蘇磊在院子里的水井旁正在打磨著什么,他看到了方子安的到來,驚喜叫道。
方子安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是啊,想你爹了唄。”
很快,在草棚下干活的蘇橫和錢康便也看到了方子安和沈菱兒的到來。蘇橫只是在草棚下的桌案旁站起身來,錢康卻已經(jīng)快步飛奔了過來。
和錢康也不過五六日沒見而已,但方子安卻明顯看出錢康有了很大的變化。以前錢康也是個讀書人,穿著長袍戴著方巾一副文質(zhì)彬彬的樣子。但現(xiàn)在的錢康卻像是終于擺脫了靈魂的禁錮一般,徹底換了個人一樣。他倒是沒光著膀子,他穿著短打扮,發(fā)髻盤在頭頂,無袖的上衣露出兩支粗壯的胳膊。被炭火和汗水浸濕的皮膚油光锃亮,整個人顯得強(qiáng)壯而精神。
“子安兄,你來啦。哈哈哈。我就說這幾日都沒見你來,估摸著也要來一趟。怎么,衙門里的事安排好了么?一切還都順利么?”錢康笑著拱手道。
“一言難盡,稍后再告訴你便是。錢兄,你這是大變樣了啊。我差點(diǎn)沒認(rèn)出來你。”方子安咂嘴看著錢康道。
錢康笑著拍拍肩膀道:“這才是我的本色。我最近才明白,原來我根本不是讀書的料。現(xiàn)在這樣,我的心情很好,很舒坦。”
方子安點(diǎn)頭道:“你這么想我心里好過多了。走,咱們?nèi)ヒ娺^蘇大師。他都瞪我了。”
錢康笑道:“可不是,這幾天都在嘀咕,說你壓根甩手不管了,把個難題全部丟給他了,惱火的很。你可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挨兩句罵便得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jīng)來到草棚下的桌案旁。蘇橫果然面色不善的站在那里瞪著方子安。
“蘇大師,子安有禮了。”方子安行禮道。
“喲,方公子稀客啊,還知道來瞧瞧啊。感情把這事兒都給忘了吧。騙的我上了賊船,你便撒手不管了是么?”蘇橫抱拳還禮,口中卻佯怒道。
“這叫什么話?什么叫騙你上賊船啊?我恨不得天天來這里泡著,可是,我不能的。我剛剛?cè)胧藶楣伲蝗牖麻T深似海,從此身為轉(zhuǎn)篷人啊。我也是身不由己啊。這不,才上任三日,我便來了。蘇大哥包涵,擔(dān)待,恕罪,哈哈哈。”方子安笑道。
“哼,我沒你會說話,也不跟你計(jì)較。你可以忙你的事,但總要時(shí)常來瞧瞧才是。畢竟要造的這東西你比我了解的更多,有些東西,我還是需要和你商議的。你這么一甩手,我也是兩眼摸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蘇橫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