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安單人獨騎出了京城,趕往灣頭村制造局,他要去向秦惜卿和沈菱兒道別。
夕陽西下,城外曠野之中一片蕭索清冷。山野中有大片的尚未融化的雪地,斑斑駁駁,黑黑白白,難看而毫無生氣。方子安策馬奔馳在這死氣沉沉的黃昏之中,仿佛天地之間只有他一個活物一般,其余的都是枯死冰冷之物。
出城之時,方子安并沒有發(fā)現(xiàn)盯梢自己的人,事實上這段時間,無處不在的窺探自己行蹤的眼睛都已經(jīng)不見了。可能是秦檜已經(jīng)認為沒有必要再盯梢自己,也沒必要找機會殺死自己了吧。畢竟,自己去金國便是去送死,秦檜也不會節(jié)外生枝了。
沿著錢塘江往東奔行,方子安原本低落的心情逐漸變得好轉(zhuǎn)了些。因為此時適逢漲潮,方子安看到滾滾江潮,濁浪洶涌如千軍萬馬迎面奔涌而來的場景,這讓方子安的心情變得開闊激昂了起來。雖然此時的錢塘潮水并非大潮,也遠沒有八月大潮時的壯觀,但也足夠讓方子安感受到了天地之闊,浪潮之涌,人力之微了。
穿越以來,方子安還從未有如今時今日一般的感到危機感和壓力感。不僅僅因為此次北行所面臨的一切,幾乎可以預(yù)料的個人的危險和艱難,而且也是對所處的大宋,大宋的百姓,這個王朝的未來產(chǎn)生了極大的憂慮和危機感。雖然在方子安已知的歷史之中,方子安知道,大宋并不會很快的
亡國,他依舊繼續(xù)堅持了近百年之久。但是,方子安此刻對于大宋的感情已經(jīng)不再是當(dāng)初初臨貴地的旁觀的心態(tài)。此刻的大宋對于方子安而言已經(jīng)不僅僅是個符號,他真真切切的生活在這里,感受著他的山河壯麗,感受著百姓們的淳樸勤勞,感受著自己身邊人的友情和愛情。這里是自己的家,方子安不能不為這個家的未來著想,不能不為讓這個家變得更好而奮斗,那已經(jīng)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需求。
秦檜之流,吃里扒外,賣國通敵,殘害了多少忠良之臣,也閹割了大宋的未來。自己必須要鏟除此賊,正氣清本,讓大宋朝廷走上真正的中興之路,而非如眼前這般的茍安。因為即便眼前大宋不會滅亡,但已經(jīng)在為之后的滅亡埋下苦果。從現(xiàn)在開始努力,一切猶為未晚。將來自己的兒孫輩還要在這里活下去,自己認識的那些身邊好友,他們的兒孫輩也要活下去。方子安當(dāng)然不希望,數(shù)代之后,所有人都淪落成亡國之奴,淪落到被異族侵占,文明倒退,被他們肆意踐踏和羞辱的悲慘境地。
如果說每一個朝代都要滅亡,這是一個歷史的規(guī)律無可避免的話,方子安的想法是,起碼自己可以為此做些什么,盡全力去做些什么,而不是聽之任之,漠視不顧。成功與否且不論,起碼要做到問心無愧,要做到為此而努力過。就像這滾滾的錢塘江潮,方子安便要做那潮頭的弄潮兒,而不能隨波逐流。
腦子里想通了一些事情之后,方子安像個傻子一樣在馬背上大聲狂笑起來。看著滾滾江潮的壯觀場景,方子安更是大聲唱起歌來。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zhuǎn)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發(fā)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fēng),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雖然這首歌并不太貼切,但方子安卻覺得心中滿腹豪情,覺得這首歌甚為應(yīng)景。大浪淘沙,古往今來,英雄輩出,一代又一代。也許時間會讓一切人都消失,但是古今之事,英雄所為,卻不會為人所忘。即便存在于是笑談之中,青山依在,夕陽仍舊,一切也都有它自己的意義。
高歌聲中,暮色四合之時,方子安看到了遠處江邊點點的燈火斑斕。那正是灣頭村所在之地。之前的灣頭村還是個一到晚上便黑乎乎一片的小村莊而已,但如今,制造局的燈火輝煌,照亮了這里的夜晚。高爐冒出的煙火在空中彌漫如云,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拇蜩F聲,車馬行走之聲,喧鬧的人聲都遠遠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