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裕負手看著遠處的城廓,那里,無數螻蟻般的百姓在寒風冰雪之中掙命。只是為了能茍活下去,那些人便愿意忍受著這世上最為艱辛痛苦的勞役,忍受著一切非人的折磨。
蕭裕去外城工地上巡視過,他見識過那些人的樣子。那些人衣衫單薄,手上腳上長滿了凍瘡,像牲畜一般的沉默,像傻子一樣的麻木。明明他們并沒有活著的希望,但他們還是不肯放棄希望。以死亡威脅他們,他們還是會害怕。蕭裕知道,那些人不是牲畜,他們也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感情,有妻兒父母兄弟,有相戀的姑娘,有向往的生活。但是蕭裕并沒有覺得他們可憐。每一個人有每一個人的命運,有的富貴,有的坎坷,有的困苦。蕭裕并不會因為這些人的悲慘遭遇而心軟,最多只是唏噓。回過頭來,他還是會下令在中原占領之地的百姓中抓壯丁民夫前來修筑燕京。
但是,現在輪到他身邊的人了。他嘴上說,一切都是命,但是他的心里,又怎能無動于衷。有些事事不關己時是一種看法,事關自己時則是另外一種想法。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事比比皆是。
當昨日蕭祚和耶律辟離刺驚慌失措的來到自己府中,告訴他,他接到了圣旨,即將要被調往外地州府為官的時候,蕭裕便明白,完顏亮出手了。完顏袞一定已經說動了完顏亮,自己和完顏亮之間原本堅固的兄弟之情,君臣之義,在一次次的詆毀和懷疑之中土崩瓦解了。這一切來得很快,盡管蕭裕在唐括辯被殺的那一天便覺得有朝一日自己會和唐括辯一樣的命運,但是蕭裕還是完全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么快。
其實,自己和完顏亮之間本就沒有什么穩固的情義。蕭裕想過,自己和完顏亮之間唯一的共通之處便是陰謀和詭計。他們之間的合作,是陰謀和詭計,清洗和血腥的合作。自己本就不是善人,完顏亮更不是。在自己看來,完顏亮的每一個行為,都蘊含著陰謀和詭計,自己都必須時刻的提防。雖然完顏亮確實給了自己很高的尊崇,但建立這一切的基礎,便是無數的謀逆陰謀和血腥的清洗。自己知道他太多的底細太多的秘密,自己必須時刻保持警醒。
今日這一切,能怪那個宋使方子安么?似乎沒有他的到來,一切不會那么快的演變至此。這宋朝小使確實耍了手段。他聰明的察覺到了機會,然后狠狠的甚至是沒有任何技巧的進行了挑撥。但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若無之前的嫌隙,怎會被他三言兩語一些小小的動作便挑撥起來了。當信任的基石已經松動,當完顏亮讓他的弟弟完顏袞統領三省事務,當了左丞相跟自己分權的時候,其實一切都無可挽回了。唯一的區別是,自己是選擇像唐括辯那樣沒有任何反抗,死的像一條狗一樣,還是選擇奮起一博。顯然蕭裕是后者,他對人對己本就是雙重標準。他早就想好了,如果有那么一天,他一定會奮起反抗。
在過去的兩年中,蕭裕安插了不少自己的親信,聯絡了不少契丹貴族。御史中丞蕭招折,五軍節度使耶律朗,博州同知徭設,真定府尹蕭馮家奴,自己的弟弟蕭祚,妹夫耶律辟離刺等。這些或在中樞部門任職,要么手握兵馬,蕭裕便是要讓自己的實力變得龐大,便是為了能有資本一搏。所有這些人都是契丹人或者奚族人,都是曾經遼國的官員貴族或者是他們的后代,蕭裕知道,他們心中其實和自己一樣想念上京上元節的花燈和煙火。這其中,蕭馮家奴的夫人耶律次奧野便是當年遼國天祚帝耶律延禧的女兒,正宗的遼國皇室后裔。蕭裕已經想好了,他若動手,便只能以反金復遼作為使命,這樣會得到大批遼國遺民和貴族的支持。
可是,即便有著長久的心理上和行動上的準備,蕭裕其實還是沒有把握的。因為他面對的不是別人,而是完顏亮。蕭裕太了解完顏亮了,這個人還是頗有才干的。在此時的大金,完顏亮還是頗有威望的。事到臨頭了,有些實際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