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弄得不上不下的,倒不如我去跟那家伙交涉看看。”
魏忠賢體格健碩、身形魁梧,王安自知拉不住他,只得道,
“你想怎么交涉?可別到最后弄得那漕工破釜沉舟,干脆把船一鑿,把糧沉了,那咱們這差事鐵定就算是辦砸了。”
魏忠賢沖他笑了一笑,道,
“你放心,且看我如何對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魏忠賢大踏步地一邁腿,中氣十足地朝那漕工喊道,
“你為何要銀子?”
這一聲頓時將鄭國泰和漕官的目光統統吸引了過去。
那漕工實事求是地回道,
“聽說皇上要下旨將漕運改海運,將來運糧不通過漕河,我除了漕運又沒有別的本事,將來又要靠甚么養家糊口呢?既然朝廷要改運糧之策,那總得給我們這些漕工一條出路罷?”
魏忠賢反問道,
“你聽誰說皇上要下旨將漕運改海運的?這是沒有的事,皇上只是將你們看待得跟馬戶一樣,想要給你們投票之權,讓你們自己做主,只要你現在肯讓輪船招商局將你們的漕船重新編號,你們便有了選票,只要有了選票,你們自己還不是想怎樣就怎樣?”
那漕工聽了這話,卻是冷笑一聲,道,
“這位內官難道是專來欺我們無知小民的嗎?說甚么投票選吏,投票改策,都是自欺欺人的廢話,難道我等小民還敢自作主張,不順著朝廷的意思來嗎?”
魏忠賢立刻道,
“朝廷的意思,就是皇上的意思,而據我所知,皇上并沒有要強使漕工衣食無著之言,你這般胡言亂語,豈不是強詞奪理,企圖于轉運白糧之際,借故勒索上官?”
那漕工頓時漲紅了黝黑的一張臉,
“你……你說我勒索上官?”
魏忠賢繼續道,
“難道不是嗎?皇上本著愛民之意推廣投票,你們不但不識好歹,反倒在這里糾纏不休,討要銀兩,難道不是蓄意勒索?”
魏忠賢一面說,一面背起了手,裝成一副老成持重的樣子說道,
“蓄意勒索乃是刁民所為,我等身負皇恩,你若是還這般不依不饒,那就別怪我捉你進東廠詔獄審問一番了,皇上只是讓你們投票,根本沒說甚么漕運改海運,我倒要看看,是誰在背后假傳圣旨,包藏禍心,企圖陷皇上于不仁不義之地?”
雖然張鯨遭了科道官的彈劾,但是由于朱翊鈞并沒有立刻處置張鯨,因此這條消息只在上層小范圍地流傳著,張鯨再如何走下坡路,東廠廠公的名頭還是很響亮的,一搬出來還是能嚇唬不少人的。
那漕工聞聽此言,果然一個激靈,道,
“誰假傳圣旨?誰能假傳圣旨?”
魏忠賢道,
“假傳圣旨煽動生亂的人可多了,我勸你別在這里推三阻四的,有了選票那還不是……”
那漕工伸手一指方才上船驗糧的軍糧經紀,道,
“既然有了選票就能想選誰就選誰,那就請這位內官先替咱們把軍糧經紀捉到詔獄里去,平時就數這些漕官敲詐得咱們最狠,你敢捉了他,我就敢認你這選票。”
那軍糧經紀頓時倒退了一大步,轉臉就沖著坐在鄭國泰后頭的那一群漕官喊道,
“敲詐?誰敲詐了?你有甚么票都不能不講王法和天理啊,你們以為就你們這些漕工敢往南京鬧,咱們就不敢鬧嗎?”
“我家十八代祖傳,都是規規矩矩為朝廷驗糧的良民,你們別以為有了這票那票的就可以為所欲為了,甚么票都不可能把驗糧官選下去,只要北京需要白糧,朝廷就不可能不需要我們這些軍糧經紀。”
軍糧經紀那么一嚷嚷,瞬間就等于把矛盾公開化了,不過他也是真怕魏忠賢當真捉了他去詔獄,因此索性把事情喊開了,讓漕工知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