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的徐應元在崇禎初年受到魏黨黨羽李永貞和涂文輔的擁戴,差那么一點兒就成為了九千歲的接班人,即使輪不上被稱作九千九百歲,大差不差也算得上是個八千歲。
八千歲徐應元此時看著魏忠賢兇狠嚼餅的無奈模樣,不得不出言寬慰道,
“皇爺又沒說要殺你,你那么著急干甚么啊?咱們好歹有孫秉筆的照應,其他沒照應的小閹,境遇凄慘的可多了去了,就說昨兒罷,內府供用庫的蘇若霖你記得罷,也是跟咱們同一批進宮的,他被分到了內府供用庫當監工,那供用庫的比他早進宮的監工見他老實,就合起伙兒來欺負他一個人。”
“專選在這大冬天晚上派他去宮中的各個長街添油點燈,凍得他是又冷又餓,滿手燈油,回到住處卻是連口熱湯都喝不上,想洗個手還得自己費勁兒打水、燒水,干了沒幾天,那手上就長了好幾個凍瘡,比他在老家種地的手還糙。”
“他過來跟我哭訴,那我能怎么辦呢?只能告訴他再忍一忍,盡量熬過去,熬到春天就暖和了,再說那內府供用庫的掌印太監張明,原來是鄭貴妃娘娘名下的人,要是他努力辦差,哪天運氣來了,說不定就被舉薦到主子跟前去了呢?和他比起來,你不一準幸運多了?”
大明皇城內各條長街皆設有路燈,統一是以石為座,銅為樓,銅絲為門壁的樣式,每日日暮到次日凌晨,內府供用庫都要派出監工到各條長街上添油點燈,以便巡看關防。
這種日夜顛倒又需要費力在各處行走的活計在寒冬臘月里最是被視為苦差,何況蘇若霖剛剛進宮,一點積蓄和資歷都沒有,連個被小宮女看上結對食的機會都微乎其微,因此根本不能奢望有人會給他送吃送喝、燒水縫衣。
魏忠賢聽了也是心有戚戚,再壞的人,聽到同類受難時總還能生出一點憐憫,即使老魏后來能對著受刑不屈的東林六君子無動于衷,此刻仍是會覺得蘇若霖十分可憐,
“這個張明,是不是就是那個不識字卻精于醫藥的‘張打鶴’啊?”
“張打鶴”是宮中眾人給張明取的一個綽號,此別號來源于張明從前在萬歷皇帝身邊侍奉時,萬歷皇帝每每去慈寧宮給李太后問安,張明便手執藤條,在御駕前清道。
有一回,正值慈寧宮丹陛上設有古銅仙鶴,共五六尺高,張明便將那仙鶴誤看作是擋在駕前的人,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舉起藤條就邊打邊喝罵道,“圣駕來還不躲開!”
徐應元笑道,
“可不就是他?我還同蘇若霖說呢,他不識字,咱們也不識字,憑甚么他不識字就能當掌印太監,咱們不識字就得在宮中任人欺凌?”
“這說到底呢,還是差皇爺的一個賞識,聽說上回皇四子夭折之前,皇爺是特意找的洋人看得病,又沒有找他,說明皇爺對他的看病能力也不是十成十的相信嘛,他還兼掌御藥房提督呢,沒想到還不如洋人的幾句洋文好使。”
其實對于張明的醫術,魏忠賢的心里還是有些敬畏的,因為按照成例,每回收選內官入宮,必然會專門撥出三五十個年少好學的小閹派給御藥房選醫教習,攻讀古今醫書。
在這種有專業訓練人員的情形下,萬歷皇帝還會如此器重一個非專業文盲,那張明肯定還是有兩把刷子的,起碼不是百無一用之輩。
但是魏忠賢還是附和道,
“可不是?我就納悶了啊,這不識字的人會看病倒不稀奇,我老婆生孩子的時候,我家十里八鄉都找不出一個識字的穩婆,但是這內府供用庫專司皇城內二十四衙門與山陵等處內官食米,且御前的白蠟與熏香皆取辦于供用庫,這張明他不識字,又如何管理這支取事宜呢?”
徐應元咧開嘴笑了一笑,他本來就生得唇不蓋齒,這么一咧嘴,瞬間就露出了那崎嶇不平的兩排小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