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人似已睡下,她輕聲抓上了塌邊置放的寢衣,悄然下了床往窗下妝臺走去,兩手抽去琳瑯釵飾。
烏亮青絲徐徐滑至腰間,飄飄然散著幾芳淡香。
當她望向鏡中人的那一瞬,全身同定格了一般,心底卻如有萬千蟲蟻啃噬,驚嘆伴隨疼痛入骨。
這是什么樣的機遇,鏡中人與自己相貌盡乎沒有半分差別!
即使兩人盈盈站在母皇身前,怕是也只得靠肩頭的那一抹赤色木槿方能辨認。
——歷年來,但凡赤凌公主繼任了少主之位,便會在其肩頭刺上赤色木槿花,以表赤凌生生不息。
她顫了顫指尖微側過身,將寢衣褪至肩頭,卻只見一襲冰玉瓷肌……
自己是古君堯,這個身體卻屬于江予初,木槿花自然是不會出現在她的肩頭。她暗自笑了幾聲,垂眉重新系上了衣帶。
如此也好,也不知將來同陸長庚相遇,他是會喚我“君堯”,還是“王妃”呢?
這樣想來,倒有意思。她唇角邪笑再添了幾分。
待系好了衣帶再次抬眼望向鏡中之時,無意在鏡中瞥見了身后沉睡的莫辭,心中邪念瞬起——
如今既然殺不了陸長庚,你莫斯年作為煜國親王,今夜便以你之軀祭我赤凌萬千子民亡魂!常日你作為皇室盡享榮華,如今死在我手里也不算冤了你!
莫怪我心狠,是你大煜不擇手段在前!
鏡中人目中殺意肆起,桌前人抓著桌上的金簪便轉身往床榻走去。
望著莫辭熟睡的容,即使是頭一回相見、即使他方才放了自己一馬,相比赤凌覆滅、萬千將民慘死,你這條賤命又算得了什么!
心底沒有半分猶豫,恨恨咬牙舉起長簪便往他的胸口刺下!
莫辭微顫了顫唇角,低聲夢囈一語便轉過了身去,金簪徑自插進了他身后的被褥……
該死,竟讓你躲過一劫!
她面色微怒,又揚起手來準備再次刺下,此次力道遠比上次更為狠辣……
“予初…”莫辭喃呢不清地喚著她的名,“木槿…木槿……”
金簪忽滯在了半空,她緊抓著金簪停了半晌,目中滿是不可置信。
他是如何得知木槿之事,此人真實身份又是何人……
莫辭停下了夢囈,稍偏了偏頭似又沉沉睡下了,鼻息也隨之漸淺。
“行了,再過一個時辰就要天亮了,不必值守了,你去燒點水。”門外傳來婢女的動靜。
她心里一驚,余光警惕地微微一掃,反手將金簪收進了袖里。
“你,去把王妃的服飾熨好了拿來。”
“殿下頭些日子定的首飾已入了庫,你去取來。”
“聽聞王妃喜靜,伺候的時候都仔細些,莫要沖撞了……”
屋外的婢女開始分工,聲音雖微弱而小心。只是房內過于沉靜,種種對話已盡收耳里。
今夜算你走運!她恨恨冷哼了一聲便轉身往外間走去。
待她腳步漸遠,莫辭才緩緩睜開了雙目,眸子是一常的深不見底,獨唇角留勾著幾絲意味不明的笑。
她躺在外間的榻上,指尖輕劃過這張用了多年、如今卻不再屬于自己的臉,心下添了幾分凄然。
她手里的衣袖被抓出道道褶痕,胸口伴著氣息此起彼伏,雙目血絲夾憎。
腦子里一遍遍自我暗示如今,我是江予初、大煜的文揚縣主,大煜的王妃。
心中暗恨,天神開了眼才讓我活著,還將我送來了煜國。陸長庚,你欺我騙我,亡我赤凌、手刃我母皇。我說過,此仇,永不罷休!
“你怎么躺這里了……”
江予初回過神時,莫辭已睡眼惺忪站在了自己身前,聲音倒似溫柔,“此處寒涼,女子體弱受了涼可了不得。”
未等江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