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蒼茫,華燈初上。
外頭正如猛獸將殘剩的光亮余角點點吞噬近,加之近些日趕路顛簸得著實辛苦,聽著幾陣車輪滾聲,江予初這昏沉困乏的老毛病又來了,松弛著眼簾連著打了好幾個哈欠。
莫辭輕笑了笑,“回了煙都就安全了,你先歇會,我守著你。”
大抵是有了“過命交情”,也或許是將那句“絕不逼你”真放在了心上,近些日莫辭莫名的從了良,說話和善了許多,也不再一言不合就拉扯推搡了。
對他雖遠遠不夠信任之說,好歹還算相處和諧。
“到了叫我。”江予初實在疲憊,沉沉撂下此話便歪靠著合上了兩目。
莫辭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這姑娘平日行事那般果敢,出手又狠辣,怎么也想不到竟是個貪睡的。
不過,近日也確是辛苦——
她這面色不同之前那般明艷通透了不說,側臉及眼窩竟多了幾分凹陷。
想到此處,莫辭心里竟莫名泛起了幾分酸楚,面上笑意隨之漸斂,只靜靜望著她的睡容。
馬車緩緩行過長街大道,許是年下冬日的緣故,此時街道鋪面多數已打烊,唯茶樓酒館賴著三兩個醉酒常客。
街道行人寥寥,車廂中也是寂靜一片。
馬車終于行至璟王府門前,停下。
入了煙都江予初果真是放心了許多,這停下馬車都不曾驚醒。
莫辭抬手正欲拍上她肩頭之際卻見她睡得安穩,及眉心的一抹微蹙。
不同于那日灼心烈陽下的鮮衣怒馬,只余沉靜。
不見遠山黛妝下的繁景芳華,一抹刺目微澀情愫如同無聲猿啼、子規哀鳴。
莫辭輕聲淺嘆,指尖凝滯稍刻。
躬下身,兩手輕聲將其攬入懷中,下了馬車。
飛絮跑上前來迎接,“姑…”
莫辭靜靜使下眼色示意莫要叨擾,飛絮懂事地閉上嘴退了兩步。
所幸懷中人兒還未驚醒,熟睡面孔恬靜得如孩童,潔凈,安穩。
莫辭溫善笑了笑,兩手穩穩抱著她入了府門。
陸長庚視覺——
兩人趕到璟王府時,莫辭的馬車還沒有回府。
因這些日兩家相處得并不愉快,遂不敢盈盈出現在正門前,只在大道對面的樹后靜靜候著。
此舉倒把常日慣會做偷摸之事的陽其山給驚呆了,畢竟在他心里,陸長庚好歹是個正經人物。
讓他更為震驚的是,即使在做窺探這等下作之事,陸長庚還是一副一本正經的姿態,單論神情就如觀察戰況一般,沉重、警惕。
“將軍…咱們這、這是做什么呢。”陽其山一雙鼠目訕訕掃過府門。
陸長庚側眸一掃,沉著臉不做反應。
陽其山心下一沉,“您、您不會是打算明搶罷,她是王妃,娘家又是姓江。”
涼風將頂上枯枝襲得微破作響,也將大道對岸的華燈引得忽明忽暗,襯得上頭昭示身份的“璟”字分外刺目。
陸長庚斂下微澀眸光,字句些許無力,“我只想看看她同莫辭私下是如何相處。”
陽其山輕笑了聲,唇角弧度意味深長,“這夫婦間還能如何相處。”
是啊。
夫婦間還能如何相處。
陸長庚自嘲似的冷笑一聲。
陽其山似已察覺他唇角自嘲的那抹笑意,便又急急笑道“若是將軍對她感興趣,屬下倒是可以想旁的法子。”
“住口!”陸長庚回眸間面色瞬暗,一雙陰沉眸光激起的是半怒分明的暗波,“你最好給我打消那些齷齪的念頭!否則——別說情面,且看你能不能保住得命!”
有了輕舟的前車之鑒,陽其山自是知道他說一不二的,心神一震便慫慫的認了錯,“屬下失言。”
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