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雪直到晨間才停下,打開門窗,外頭早已覆上幾層斑白。
因昨日莫澤恩說了今日巳時正刻要赴約璟王府,陸長庚早早的就安排好了手里活計。
朝食后,陸長庚便已靜坐于書房,指尖輕聲頓挫敲著書案,望著窗外雪景的眸中是蘊(yùn)藏星辰的期待——
我同你十年情分,你從來都是那樣信我。
只要見了面,我好好解釋一番,同你好生聊聊,你自會懂我。
晨陽緩緩上挑,才鋪下屋頂?shù)木d雪受著溫陽暖意逐漸化成水珠,順著房檐滴下。
陸長庚手邊的茶盞已換了三次,瞧著已近正午,卻還未見人來通傳。
起身,緩緩出了門,“幾時了?”
“午時初刻。”
陸長庚滯了滯,又問莫澤恩去了何處。
下人只說不曾見著。
陸長庚有些不耐煩地輕哼了聲,方才所見的眸中星辰隨之轉(zhuǎn)為半暗。
不知這人又在玩什么花樣!
正當(dāng)猶豫要不要去她房里問上一句之時,莫澤恩已面帶微笑搖曳而來。
偏陽光燦,暖暖地灑賞而下,積雪折著反光印上她的下頜,現(xiàn)得那人分外明媚。
“將軍久候了。”
可是。
陸長庚的目光啊,終是沒有施舍半分予那人的明媚。
兩目輕然半垂拂下衣袖,面色平靜,“罷了,走吧。”
這是頭次予她的溫和。
她知,這是為了旁人。
莫澤恩輕嗤一聲,眼下是半沉暗笑,“今日去不了。”
聞聽此言,陸長庚果真又開始恢復(fù)常日那般不愿遮掩半分的嫌惡,及一嗓威厲語氣,“又怎么了!”
屋頂兩簇綿雪受了暖順著琉璃瓦片緩緩滑下,滯在屋檐一瞬。
于陸長庚言落之際徑自墜在地下,在明媚那人的裙邊散成一簇白花。
“皇嬸推了我的拜貼。”莫澤恩的晶亮眸中是毫不掩飾的嘲諷,唇角那抹夾生的不屑笑意更似彰顯。
話語落定,莫澤恩特頓了稍刻,眼見陸長庚面上失落愈顯才幽幽道出后半句,“她說,不想見你。”
陸長庚面色一沉,“你耍我——”
莫澤恩輕笑一聲,眉梢微挑眼下閃爍故作無辜之色,“是皇嬸厭惡你,怎能怪我呢。”
厭惡。
這女人對自己又何嘗不是厭惡,怪自己愚蠢,竟還真信了她。
陸長庚沉下眼簾斂去眸中的一抹自嘲,“說完了就滾!”
莫澤恩懶懶輕聲嗤笑,明眸半斂也藏不去那分諷意。
“別氣呀,這不快到新元了,這入了宮,還由得她見不見?”
門口男兒半身陰怒,“滾——”
莫澤恩面上的微諷笑意于轉(zhuǎn)身之際隨之漸收,受下沁涼雪氣,面色平靜舉步回房。
隨著暖陽高升,屋頂綿雪逐漸融化。
入了房仍能清晰聽著屋檐化下的水珠墜地清脆,莫澤恩于窗下鏡前落了座,一手輕搭上案幾,指尖靜靜來回輕游。
外頭積雪折帶反光透入紗窗,印得她的下頜棱角分明。
沉默良久。
眸中沉空似是神出。
“你們覺著——本宮如今過得如何?”莫澤恩停下手里動作,神色依舊。
雪嵩、白薇緩緩垂首不作應(yīng)答,房里靜得有些死寂,外頭滴答清脆明晰入耳,提醒著房內(nèi)僅存的幾絲余溫。
“你們也覺著本宮過得不好,對嗎?”莫澤恩半沉眼簾無力失笑一聲,似是自嘲。
白薇道“周嬤嬤說…將軍年輕氣盛,過兩年就會好的。”
“是嗎。”莫澤恩聲兒輕輕。
雪嵩輕步走上前來,目含心疼,“公主放心,待新元那日入了宮,奴婢定當(dāng)一一稟明,還您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