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字里行間無一不在訴說陸長庚對過往虧欠的悔痛,更是在無聲提醒莫辭從前犯下的錯。
如鎖魂煉獄。
一寸寸剝離著他的神息。
莫辭深知。
以往之事,但凡叫她知道半分,她絕不可能輕易放了自己。
他不怕死。
只是難以想象啊,如今還能這樣纏綿依賴的人,將來竟也會兵刃相向。
他害怕她的恨。
害怕她的控訴。
更多的是害怕她會再不回頭。
成了下一個陸長庚。
分明就在眼前,卻要眼睜睜看著她一點一點地走向別人。
如果真是那樣,他寧可她殺了自己。
莫辭緩了緩情緒。
將心底想法匿得更深了些。
既是不能叫她知道,那就此生絕口不提。
用盡自己的一生去護她,是愛深情重,亦是贖罪。
莫辭徐徐打開封了蠟的竹筒,里頭只是召集騎兵的方式。
確認沒有提及自己的信件,他又揭開了另外兩個小匣。
一只里頭是一對烏銅所致的虎形兵符,另一個則是青玉帥印。
兵符原該是右符在皇帝手里,而將帥只握左符。
大煜上下,二符都掌控在武將手里的,獨陸權一人,他戰死后自然就是留給了陸長庚。
莫辭見到那兵符和帥印時,眼光顯然亮了幾分。
那套東西就這樣冷冰冰地躺在眼下,卻宛如暗獄深處透進來的星芒萬里。
叫他挪不開眼。
甚至叫他幾近忘了手里的那封書信及方才還在暗暗起的誓言。
這是布局多年的所求之物啊。
如今就這樣盈盈擺在他眼前,他沒法不起漣漪。
隨著逐漸加快的心速,莫辭的目光愈發深陷、愈發貪婪。
有了它。
再召集外祖從前的親信。
加上江家如今的兵力,和舅舅這些年的布局。
奪回屬于自己的東西,指日可待。
莫辭喉結微動,目光卻是一直落在那冰冷的虎符及帥印上頭。
不離分毫,不舍分毫。
他看了很久很久。
就如同臭水溝里的軟蟲,窺視著,遐想著。
甚至一點一點地想要探向它。
——“我們去陽城,好不好?”
就在莫辭險些碰上那套至上冰冷之時,從前對阿堯說過的話突然闖進腦中激醒了他的神息。
莫辭心一顫,急急攏了同兵符相隔不過半寸的指尖。
倘若自己真要做些什么,阿堯,應該不會原諒自己的罷。
陸長庚說得對。
如果他當初認得清些。
如果他當初收了兵。
阿堯應該是他的呀。
而自己。
不過是個匿于陰暗深處的卑鄙小偷。
是啊。
所有東西。
如今的安寧。
她的正眼相待。
愿意托付予自己的信任。
都是偷來的。
偷來的。
自己已卑鄙至此,又憑什么妄想其它?
莫辭目光一收,強行逼著自己祛了那可怕的念頭,轉手闔上小匣,將書信重新塞進信封里。
也就是這一瞬。
另一個念頭又突然竄了出來。
信中被陸長庚這么云淡風輕提及的冰山一角也是自己用盡一生的遙觸不及。
那其他的,那所謂的十年過往,自己不知道的、看不見的又有多少?
上回阿堯就說了。
不知道是該恨他。
還是該原諒他。
那當她看到寫封信,看到他用生命在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