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盛新啟三年正月十一日,天下初定,卻有碩大血月自東方升起,缺口似天狗咬嗜。欽天監胡碩言亡國煞女降世。帝驚,命殺盡當夜出生幼女,以斷禍根。
是夜,護國將軍府主院里,一代戰神殷梓凱在主屋前徘徊不定。屋中將軍夫人崔氏難產已有大半日,從天亮到天黑。
殷梓凱抬眼望了望東邊升起的血月,心中縈繞的不祥預感越發強烈。行軍數年,觀天象知地理,他心知這什么亡國煞女只怕是有心人刻意為之。當今新帝初登,百廢待興,加之其疑心甚重,定會寧可信其有。
殷梓凱望了望主屋方向,又望了望院外虎視眈眈殺氣騰騰的御林軍——一個個手握佩劍蓄勢待發,只等屋中夫人生下女嬰,便立即斬殺之。殷梓凱心急如焚,卻也無可奈何,只盼夫人能生出個男娃來,也好躲過一劫。
忽而一聲啼哭響亮!殷梓凱心中一提,猛地向產房看去。
隨他的目光一同看去的,還有那虎眸錚錚的御林軍。仿若在那一刻,他們手中的長劍又鋒利了幾分!
“生了生了!恭喜夫人!是個千金!”產房內驚喜連連,卻不知屋外早有幾十把劍齊齊拔出!殺氣頓時騰向夜空!帝令不可違!
殷梓凱看著那殺意決絕的御林軍,心下一橫,只得咬牙道“產婆,抱我孩兒來!”帝令出,他身為護國將軍,自當做個表率。
產婆高高興興地抱著孩子出來,恭喜的話還未出口,忽見院子里齊刷刷閃亮亮幾十把長劍閃著血月之光,嚇得腿一軟癱倒在地。若不是殷梓凱眼疾手快,那孩子只怕當場便摔死!
殷梓凱小心地將襁褓護在懷中。剛出生的孩子很小,皺皺巴巴的,按理說只會哭泣,然看到他的那一刻,忽然止住了哭聲,咧了咧嘴,似是輕輕一笑。
甚至,殷梓凱從那孩子尚且迷蒙的眼中看出了好奇。
殷梓凱晃了神,方才下定決心要殺了她的想法一下子動搖了。他顫抖著手,這可是他的孩子啊!
第一次做父親的他,來不及驚喜便要親手扼殺這個好不容易得來的生命,其中煎熬,虎視眈眈的御林軍不理解,此刻倒在門邊抖成篩子的產婆亦不能感同身受。可知他的屠刀,一向只對敵人!
“殷將軍!皇命難違,還請莫要為難在下,”御林軍統領賀剛雖于心不忍,但畢竟公務在身,只得抱拳相勸,“若是將軍不忍,可將貴千金交予在下。”
殷梓凱看著那女嬰良久,好像要將她的五官印在腦海里。可剛出生的孩子能看得出什么來呢?唯有那雙迷蒙的眼,無辜得好像在控訴,更讓他的心又顫抖了幾分。
終于,他還是最后看了那女嬰一眼,狠狠心遞了出去。
“慢著!”
就在這時,產房房門洞開,剛剛才產下嬰孩的將軍夫人崔氏在兩名丫頭的攙扶下勉力站住。她面色蒼白,三千烏發被汗水浸得凌亂,連外裳都僅僅是披著來不及穿上,未免有些狼狽。
然她站在那里,面上的堅定卻讓人產生一種畏懼和尊敬。
眾所周知,將軍夫人崔氏雖為太傅之女,卻自小不愛詩文只愛刀槍,更是與殷梓凱師出同門。二人成年后喜結連理,更是一段佳話。
而自打崔氏嫁給殷梓凱之后,她便安心地做起了賢內助,再不似年輕時候時常出入人前,也算是個懂事的女子。
而如今她這樣子一出現,倒讓人想起她從前的輝煌來。畢竟,她也是隨殷梓凱上過戰場的人,曾斬殺敵將首級于陣前,至今還有“天盛鐵娘子”的稱號。
這樣一個女子,只站在那里,便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威懾力。哪怕她面前列隊而立的,是護衛宮廷的禁衛軍。
“殷梓凱,你要殺我的孩子,可曾問過我的意見?!”崔氏對著殷梓凱的背影,字字誅心!
那一句控訴,連賀剛都有些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