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
馬車在道路上急促行駛,車檐下的銅鈴晃得清脆擾心。
雨生一勒馬繩便看見山腳下的房舍。
翠綠低草延開一條羊腸小路,直直通向村口。
一眼望去,熟悉的茅屋草舍,似遠還近的幼兒嬉鬧,田野間忙碌勞作的農夫勞婦,此番景象,使他一路焦躁不安的小臉上逐升起一絲安寧。
他掀開馬車的簾子,瞧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女子,深嘆一口氣,便“駕”地一聲,向山谷行去。
黎山乃是丐幫總舵,首要長老及重要子弟皆匯集于此。
……此番趕路,變化未定。
為今之計,只盼銅長老能救醒女子。
雨生想著心事,便加快馬鞭向山腳下行去。
守山的鄉民擋住他的去路。
“來者何人?”
“金甲城中弟子,雨生。”
“哦?五湖四海皆兄弟,天下本是一家親。”
“金餑餑,銀餑餑,都不如那玉餑餑。”
“果然是自家兄弟!帶路!”
“多謝!”
暮黑的云遮住兩片余輝,雨后的草間混雜著泥香,積水在泥路上砸下數十個水坑。
夜風偷來,垂水的草枝壓低了帽沿,一足影映在水坑上,久處不動。
——
金甲城
通天樓,挑了處黃金寶閣的好地段。
此樓建改還未滿半年,便門庭若市,天下棋客紛紛向之。
只因是惠安郡主所建,郡主之棋藝雖不到精粹之步,但卻師出有名,她本是悔之老先生平生僅收的關門弟子,老先生乃是天下棋第一人,卻病亡于前年的暮春,眾人哀嘆之際,又傳出流言,世稱有無雙棋譜傳于郡主,天下奇士聽之無不想一睹為快。
樓門橫木下懸有金漆匾額,乃是群主口諭的詞句無人問津。
樓內布局,雅致脫俗,清貴一新。
十步一棋盤,兩蒲團,一壺清茶,詩意頗足。
廳中散漫布著幾位棋客,無不再戰正酣。
唯有不時之音,娓娓從高處傳來,平添了十足掃興。
二樓隔間,門窗緊閉,時不時傳來萎靡之音,參雜在室內雅間中,倒多了一些腐意。
甚煞風景。
“這閣樓住的少年是什么身份,天天鶯鶯燕燕,吹拉彈唱的,擾得樓里客人都走了好些了,都不能好好做生意呢!”
“我聽說……是郡主請來的,一日三餐有專人伺候不說,這些舞妖弄艷的麻煩精……還是殿下親自挑過來的呢,說是為他解解悶。”
“這,唉,好好的棋社讓一群胭脂俗粉熏了俗氣,那些名家雅士都賭氣不來了呢。”
“郡主殿下的脾氣,咱可是都知道的,哪怕是尊從天而降的活菩薩,你我也要好好侍候著。”
“唉。”
閣樓內,熏著九騰霧繞的奇香,置身之中,仿若登臨仙境。
屏風上染了幅花團錦簇,內有金線鳳織,艷俗刺目。
梁上垂下幾幅刺繡絲帛,和著曲聲,兩名女子以之裹身作舞,軟媚著人,另旁人羞看一眼。
妝案前堆了些貴重的胭脂金飾,一男子單手支頤背對眾人,倚著妝臺閉目養神。
他身著白衣玉緞,一頭烏黑長發瀑布垂下。
有綠衣女子面若芙蓉,櫻口小嘴哄著小曲,柔荑軟支,持著玉梳,為男子輕輕梳發。
“公子這頭長發,奴兒羨慕得不行。”
眸中秋水蕩漾,忍不住贊嘆。
“奴為公子好好梳理梳理,也好安公子心神,公子便可小憩片刻。”
軟音入耳如潺聲微涼,一語便可解人心中煩悶。
“砰”地一聲,房門大開。
破了一屋子的安謐弦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