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月的下旬。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許靜嘉變得非常地懶。
懶到一個地步,連她自己都覺得訝異。要知道,尋常的她,是一個只要能坐起來,便絕對不可能躺著、閑著的人。可是這些日子里,除了上班和上班之前的預備工作以外,許靜嘉都只能一直睡。算上來,那段日子里,她能夠像一個正常人一般的時間便只余下五小時。
有一次,她跟朋友談及這事。對方笑著跟她說:「到底也已經二十六歲了,容易累些不是很正常嗎?」
那時,她居然還覺得這人說的也不無道理。
許靜嘉爸爸聽到她的說法后,取笑她說:「那我跟你媽豈不是得睡上一整天?」
有一天,在上班前換過外出衣服的許靜嘉,又禁不住躺在了梳化上。媽媽上來拍醒了她,說:「起來!該上班了,睡,你還想睡多久?」
那一天,是許靜嘉第一次到齊正平那兒看診的日子。聽過許靜嘉的描述之后,齊醫生只問:「這一陣子,你是不是壓力很大?」
母親為許靜嘉代答了許多的話,許靜嘉卻想,如果這真是一個病,醫生能不能治好她呢?
她真的好希望,這一切都只是一個病而已。
許靜嘉覺得自己就像被困在一個永遠都不會醒來的惡夢之中。
二零一七年十月中旬的某一天,那是十四日,還是十五日?那天,許靜嘉第一次在上班之前完全下不來床。許靜嘉的媽媽說,許靜嘉的臉色青白,讓她必須要看醫生。
待許靜嘉見到醫生的時候,她卻早已經恢復正常。她如實告訴齊醫生,在過去的一個星期里,她在作息飲食無改變的情況下輕了七公斤15.7磅,累極的情況更是加重了。
齊醫生開始問她有關工作的情況,問她有關朋友的事情。在得知她因追夢而少有與朋友聯系的時候,齊醫生的語氣逐漸變得嚴厲,語氣也漸漸變成了質問。
許靜嘉不是一個愛在人前哭的人,那一次她不知道怎么的,就這樣哭得一發不可收拾。
自始之后,無法下床上班的情況越見頻密,往往在得知無須上班之后便漸漸恢復過來。許靜嘉總在猶豫,如果將一切都跟齊正平說了,他會不會就能幫助她?可是,許靜嘉要說的故事太過匪夷所思,連她自己也用了許久的時間,才認識到發生在她身上的是什么事。
得知她的病況之后,連她最好的朋友也曾說過:「像你這樣的也稱得上是情緒病?你不知道真正嚴重的那些,是要躺在醫院里的嗎?」
聽過許靜嘉說法的人,都一致地認為許靜嘉的確就是多疑。朋友們都在冷嘲熱諷許靜嘉的逃避現實,他們將一切都歸究于許靜嘉的懶惰。
許靜嘉記得那一天是她生日的前幾天。不知道為什么,那時候的許靜嘉總以為齊正平會相信她所說的話。在猶豫之間,她再一次晃悠到齊正平的醫務所附近,那一條路并不是許靜嘉往常下班會經過的路。
那個站在面包店和生活百貨店之間的身影,告訴許靜嘉,她其實從來都沒有真正擺脫過他們。
畢業已經一年有余了,到頭來,原來一直都是許靜嘉在自欺欺人。
許靜嘉原本對這人并沒有任何印象。讓許靜嘉認得那人的契機,是許靜嘉在大學第二個學年開始后不久,那時許靜嘉將一頭及腰的長發剪至肩上。
在同一節課上,那人以不敢置信的眼神回頭看了許靜嘉很多次,許靜嘉才注意到學校里原來還有這么一號人物。
許靜嘉認得他那光潔的發頂,認得他避開她視線的眼睛。然而,許靜嘉卻又很清楚──
他,并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那時,許靜嘉想,如果這真的只是一個病,那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