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開。
糖匠一通搗鼓,擺出了行頭家什一條月白緞兒的頭巾;一張白色玉石板,圓圓的,臉盆大小;一根竹簽子,筷子那么長;一幅轉盤,中間扣著指針,周圍畫了圈十二生肖,個個微妙微翹,活靈活現。
把頭巾扎好,收下銅板,糖匠開始燒鍋化糖。馬哈哈搓著手,看了看生肖們。“哈!給我來條龍!”一巴掌呼下去,指針瘋了似的滴溜溜急轉。
糖匠一看,慌了神,結巴都嚇沒了“姑娘,手下留情,幾個子兒的買賣,不值當把手傷了。”
指針停了,不是龍。
“豬!”黃橙高喊。
馬哈哈回頭瞪他一眼,轉臉又遞過去幾個銅板。
糖匠一樂,沒忙著接錢。“別……別急,一……一個……一……一個來!”言罷,手底下便忙活開了。
先往玉石板上吊了一勺糖,然后拿起筷子長的竹簽撥弄開糖漿,只見他彎彎繞繞,七拐八拐,一幅游刃有余,樂在其中的樣子。別看是斗雞眼,畫起糖來,卻格外傳神。
不光手上動,糖匠嘴里還有詞呢,大概“別瞧我糖人張,生了幅丑模樣,家里頭老婆坐,香火傳兒郎,手藝傍身上,到哪咱也不慌……“唱起小曲兒,人也不結巴了,剎那間,似乎一切都落到了他的掌握之中。一個走街竄巷討生活的糖匠,憑著一門手藝,此刻,竟也“天人合一”了。
“好……好嘞!”糖匠把畫好的豬舉到馬哈哈面前。
馬哈哈接過來,一嘴咬下整顆豬頭。“再來一盤!”
看了看天色,糖匠擺擺手“到……到點了。”忙挑起擔子,哼著曲兒,溜了。
幾人覺得他挺淡泊,有視錢財如糞土的氣節。老板卻直言不諱“啥呀!他得趕回去燒飯,晚了,婆娘非把他祖墳罵翻個兒不可!”
夜幾乎全下來了,山水樓里,客人來來去去不見少。
流動斡旋的喧囂中,黃橙發現王小憶又在看自己,一種很直接明了的注視,沒有絲毫的避諱可言。這早已不是第一次了。王小憶告訴黃橙,說他像自己餓死的弟弟。話不吉利,可眼神,卻溫柔似水。
她可能不知道,黃橙也常看她,就在她看他的時候。所以,本屬暗中窺探的,反倒顯得明目張膽。
黃橙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正是自己饑寒交迫,倒地不起的時候。忽然,有人遞過來一個饅頭,熱乎乎的,但話,更熱乎,“以后,我們一起吧!”他仰頭看過去,冰天雪地里,他們把他圍在當中。他們是王小憶、三娃子、牛哼哼、馬哈哈、還有田大尾巴。
從此,他跟他們一樣,成了被命運四處驅趕的耗子,沒有歸宿,羞于談論夢想,只在世道的夾縫里掙扎、殘喘。過到哪,算哪。大伙兒在哪,哪就是窩。
黃橙眼前一暗,叫人蒙住了眼。“喲!你倆又看上了。”三娃子說罷,撤了手、挨著黃橙坐住了。這時候,對面的長凳上也多出一人,田大尾巴。
伙計過來點了盞油燈,眾人又叫了幾碗涼皮涼面,還有茶水。
田大尾巴比他們都大,眉清目秀,白白凈凈,明明是個賊頭,長得卻像個秀才。嘴邊上冒著些小胡子,被他修得整整齊齊,有點少年老成的意思。按他自己的說法,要擱戰場上,他就得是位儒將。
眾人吃過用過,便談到了正事上。
“哪家?”黃橙悄聲問。
他們一伙人來到慶縣,今兒是第三天。幾人分頭行動黃橙、牛哼哼、三娃繼續在街上耍‘手藝’抓大頭;王小憶、馬哈哈負責聯絡;田大尾巴便四處查探富人宅邸,尋找下手的人家。
微微一笑,田大尾巴“還真巧,就是今天逮你那主,歐陽家。”然后又把歐陽家的狀況大致說了一遍,眾人心里才有了底。
這歐陽家是本地的一霸,多少年來,家里就沒缺過錢。縣城里頭,東西南北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