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不渙選擇了救人。
這是一個很“云不渙”的選擇,哪怕賊人殺了他的至交好友,在報仇與拯救一條無辜者的生命之間,云不渙還是會選擇救人。
這與云不渙的原則和信念有關,死者已矣,若是見無辜者死而不救,又與兇手有何區(qū)別?
此說法其實是有些偏激和極端的,但云不渙既然這么想也這么做了,旁人自然無從置喙。
看到云不渙停了身子,隨后彎腰去探伍俊義腕脈,細長眼黑衣人瞇眼,露出一個似嘲諷似不屑的眼神,單手撐窗,靈巧地越出房間。
云不渙閉眼,片刻后,取出傷藥為伍俊義包扎。
那鐵塔似的壯漢此刻躺在一攤血污中,面無血色,生命垂危。
云不渙嘆了一口氣。
窗外,烏云再次飄過,隱約可見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像無邊黑暗中一點微弱的螢火,雖弱小,卻極清,極亮,有著穿透人心的力量。
于云不渙來說,復仇殺人不算惡,利益相爭不算惡,他人間的恩怨糾纏更是從不參與。唯獨有一點,傷及無辜,拿無辜人泄憤,威脅,立威,滿足自己的私欲等,是云不渙絕對不能忍的。
今天若放跑了這賊人,此事畢后,云不渙定會天涯海角追殺細長眼。若找不到,甚至可能成為心結也不說不準。
好在還有楚歌行。
想起那個自在隨性,看似懶散實則通透的女子,云不渙心中一動,緊抿的唇角泄露出一絲笑意。
能和此等人物成為好友,當真是三生有幸。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卻說待二人消失后,楚歌行便捏了“燃氣丸”,靜靜守在隱匿處,沉默以待。
片刻后,窗棱處探出一只柔軟白皙的手。那手輕輕揮了揮,便收了回去,是二人早早定好的信號。
隨后,隨著“吱呀”一聲,手的主人關了窗。
幾番響動,住在蔚盈對門的楓紅葉竟然沒醒,委實有些奇怪。
習武之人,惡徒在暗——怎么睡得著?!
事實證明,楓紅葉,就是那個睡得著的奇人。
楓紅葉的警戒范圍,在野外時有三丈,在室內時卻只有一室。怎么說呢?這個大大咧咧的妹子對于危險有種野獸般的直覺——凡是不能威脅到她的,都無法驚動她。
一墻之隔,墻外喧囂吵鬧我自酣睡不驚,在魚龍混雜的客棧可以說是很實用了。
沒錯,楓紅葉是個長期游蕩在各地,沒有具體住處的江湖客。這種人,說得好聽點叫“游俠”,說的不好聽叫“混人”,總之各種江湖奇葩事件都和他們脫不了關系。
如這次,有云不渙在,楓紅葉既擔心聽到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又感受不到任何威脅,自然是睡得酣甜,毫無反應。
夜風拂過楚歌行裸·露在外的肌膚,帶來一陣混合著竹葉清香的涼意。
在這炎熱夏日里,種滿了竹子的竹園陰涼爽快,毫無燥熱,楚歌行深吸一口氣,來了——
卻見之前破窗而出的蒙面人,踏著夜風而來,細長的眼中光芒閃爍,像極了潛伏在陰暗潮濕中,只敢用惡心陰鷙的目光舔舐獵物的毒蛇。
在那被農夫救下的毒蛇興奮的,扭曲的,夾雜著恨意和愛意的目光里,楚歌行感受到了久違的殺意。
蒙面人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頓了頓,隨后停步,抬手解下了面巾。
面巾下的臉細眼長眉,輪廓深刻,挺直的鼻梁下是薄而無血色的唇,此時正抿著,微微勾出一抹涼薄的弧度。
那是一張雖稍顯寡淡刻薄,卻十分俊美的臉,絕對與容貌平凡不沾邊。
在臉的主人收斂了陰郁的神色,換上矜貴淡漠的表情后,那張臉愈發(fā)顯得俊美無鑄,簡直像一個鐘鳴鼎食之家錦衣玉食養(yǎng)大的貴公子了。
那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