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軍來也知道對方并非托大,這股令人心悸的鋒銳,透過皮膚傳來,滲進血液,寒到骨子里。
就像目睹武士拔刀,明明知道對方拔刀必死,可心中卻無法抑制產生見血的期待。
“沒辦法,人生苦短,能囂張一回是一回。”靳軍來嘴角帶笑。
“敢對吾揚起兵器,已是百般囂張。”
對方也不惱,笑笑,道“也好,讓吾領教一下,幾百年之后,貴國頂尖武者達到何種水準。”
“前輩可能有所不知,這世道,早就沒有國這個概念了。”靳軍來沖他咧嘴。
“心中有方圓,境內守規矩,自然成國。貴民族沃土千里,秀水四方,倒是頤養天年的好去處,讓吾一直遐想,若是在此安身,吾之劍道將精進幾何。”
“很可惜你們永遠也不會有機會。”
“非也,只是吾之一憾罷了。若是受此水土溫養,吾恐怕連劍道都不會觸及吧,如此美景良世,何必為了生存而持刀搏殺呢?”
“劍豪大人倒是好心性。”靳軍來難得多看了他一眼,說,“不過啊,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可沒有你想象的浪漫,都是討生活的粗鄙漢子,沒那么多講究。”
靳軍來甩了甩持戟的膀子,道“有什么矛盾,真刀實槍干上一場就完事了。”
“劍豪么……”對方似乎被這個詞觸動,低眸,目光順著石板路鋪向遠方。
等到重新抬頭的時候,他的眼神已經逐漸泠然“閣下說得有理。”
“你是一位罕見的武者,吾以為,無論所求為何,兵器,是吾等最合適的溝通方法。”
“上泉勝彥,請指教。”說罷,劍客把手指一截一截搭在劍柄上,如同握上心愛女子的娟娟素手。
靳軍來心底不動聲色地抽搐了一下。
乖乖。
靳子躍這試煉到底是什么難度?連五百年前的和氏第一劍圣都招來了。
五百年前,和氏戰國割據之中,有一名男人,沿襲著名武士愛洲移香齋的劍道,憑著過人天賦開創“新陰流”,當世劍客莫能出其右,縱橫天下,連著名的“甲斐之虎”武田晴信,即使被其婉拒,依舊贊賞有加。
更重要的是,此人一生,槍劍雙絕,潰敵無數,未嘗有過敗績。
如今,卻成以異鬼的姿態,活了五百余年之久,劍術至臻到什么程度,恐怕已經相當駭人聽聞。根本不用特意開啟鑒命術,命識已經感受到,對方的命辭宛如點燃的火山,無窮無盡的熔巖透過劍這一閘口,隨時都會制造驚天大噴發。
任何馭命者,初次看到這種程度的命辭,內心都會炸響驚雷。
故劍情深,一千五百年,除卻五百年壽命,額外千年,是修為。
“原來是劍圣大人,失敬失敬。”靳軍來盡量讓自己顯得有文化一些,拱手作揖,只是右手的青平戟斜戳月色,顯得不倫不類。
“我啊,并不是劍圣大人這種名垂青史的大人物,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父親,為人父母的,你也知道,總希望自己的小兔崽子過得滋潤一些,少受點委屈。”
靳軍來深吸一口氣,手邊的青平戟輕輕捻動,調整到斜接地面的角度。
“但是,倘若有人要動他一根汗毛不論是誰,哪怕是天皇老子,我就是咬,也要從對方身上扯下一塊肉來。”
話音剛落,靳軍來的眼神變了,凌厲之余,豎瞳映著銀月,青平戟仿佛活了過來,晃出道道寒光,嗚嗚作響,他的身上,金木水火土,五種命辭能量,竟然并列展開,氣勢如虹。
上泉勝彥眼中閃過贊賞的神色,緩緩抽刀,雙膝漸沉,道“既然是獅子,吾就以這招新陰流獅子踞地作為見面禮吧。”
兩道黑影交錯,銀光一閃!
滴答!
一泓清泉被蕩起漣漪,將湖中弦月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