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來之前已有心理準備,可親口聽到她承認的那一瞬,江宴眼底還是浮上失控的戾氣。
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強忍著才沒掐上她纖細的脖子。
偏偏女人像沒感覺到江宴的怒氣,依舊在那瘋瘋癲癲自言自語,突然,她似想到什么,猛地抬頭朝江宴看來,臉上表情變了,浮上一抹討好的笑,“江宴,梁媛怎么樣?這些年,她是不是被你氣死了?!”
江宴陰鷙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沒有出聲。
沒等到他的回復,女人低了頭,兀自神神叨叨,“突然冒出個這么大的兒子,她一定氣死了,哈哈哈,阿焰,媽不怪你了,只要你能把江家攪個天翻地覆,媽不怪你,媽不怪你……”
聽到“阿焰”兩個字,江宴睫毛動了動,眼底一抹涼薄泄出。
從始至終,她都沒問過,自己在江家過得好不好。
是啊,在她看來,自己去了江家,不僅是去享福的,還背叛了她,她又怎么會關心自己的處境?
好在從未對她抱有過希望,這一刻,心里并沒有太大波動。
只要昭昭還在,只要昭昭還在……
昭昭當年,并沒有拋下他。
女人自言自語了一陣,突然一把拉住江宴,臉上是急切的神色,“阿焰,你是不是來接我回江家的?則柏是不是終于跟那個母夜叉離婚,要來娶我了?”
她雖然瘦弱,手上力道卻極大,長長的指甲嵌入江宴的手背里,刮出長長的血痕。
江宴冷冷地看著她。
眼前的女人已近癲狂,灰敗的眼底有最后一絲回光返照般的神采。
這一刻,心底長久以來的戾氣和不甘突然如煙般消散開。
他的母親,這一生,都活在怨恨和憤懣中。
她不是個好的母親,也從來沒有真正愛過自己,但畢竟生養他一場,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以后種種,譬如今日生。
療養院的工作人員聽得動靜,趕過來掰開她緊攥著江宴的手,歉意地解釋,“沈女士精神不穩,需要休息了。”
江宴冷冷點頭。
他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著工作人員扶著女人漸漸走遠。
直到她纖瘦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內,才腳下一動,快步離開了療養院。
回酒店的路上,他給薛裕打電話,讓他幫他改簽最近一班飛京城的機票。
他突然想見阮朝夕,好想好想。
秋日的陽光透過白色的薄紗窗簾,和暖地灑進房間。
床上的阮朝夕翻了個身,繼續睡得香甜。秋陽和煦,照在她瓷白的臉上,通透如美玉。
突然,客廳傳來門鈴聲。
被人擾了清夢,她有些不耐地皺了皺眉,似乎還未從睡夢中醒過來。
門鈴孜孜不倦地響著。
她終于清醒,拿過手機一看,才早上九點半。
這個時候,誰會來找她?
起身,趿著拖鞋走到玄關,看著可視視頻電話里的監控畫面,她一愣,怔了怔,伸手推開了門。
門外站著江宴,風塵仆仆,肩頭落滿清秋的霜意,一雙點漆般的眸子鎖住她的目光,深邃得像兩汪古井深潭。
她一臉疑惑,有那么一瞬間,以為自己還在夢里,“阿……阿宴?”
江宴突然伸手,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阮朝夕嚇了一跳,“阿宴?”
江宴的手在她腰上收緊,頭埋在她肩窩,身上還帶著初秋的寒氣,涼絲絲的,透過她單薄的睡衣直往身上鉆。
她有些不自在。
卻聽得耳邊響起他沙啞疲憊的聲音,“昭姐姐,讓我抱一會兒。”
他一叫昭姐姐,阮朝夕就心軟了。
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輕輕撫上他的后背,盡量放軟了嗓音,“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