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逐漸破碎，一層又一層虛幻的漣漪在蘇云的眼前綻開，像美麗的花朵，又像動人的水暈，一圈一圈，轉而又化作了一條長長的隧道，轉而又化作了無盡的星空。

這就和人的思維一樣，瞬息萬變，無跡可尋。

來如春夢不多時，去似朝云無覓處。

蘇云已經看不清眼前的東西了，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就像是在從深水里迅速上浮的氣泡一樣，周圍是洶涌的水流，隆隆作響。

但是他耳邊依然能夠聽到徐優秀的聲音。

“麥克斯時間試驗剛開始的時候，歐拉小姐的確通過自己記憶保留的方式，謀取了大量的利益，做了一切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成為了人上人，但是，緊隨其后的，是厭倦。”

“沒錯，當你每天面對著一樣的開始，一樣的結局時，你會覺得周圍的一切人或者事，都特別無聊。因為所有事情的發展，你都看了無數遍，你無論做什么，都不可能得到新鮮感的刺激。”

“就像是一個玩了無數遍的游戲，無論有多好玩，總會有厭倦的那天。”

“歐拉小姐幾乎看完了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書，所有的電影，聽完了所有的故事，做了一切她能做的事情。做完之后，她覺得很空虛。”

“她想過要刪掉自己的記憶，讓自己成為這些麻木眾生當中的一員，但她又舍不得自己的記憶，不想重新淪為普通人。”

“所以，她選擇了沉眠。”

“她選擇在自己的夢里，實現無盡的可能。”

“她閱讀過無數的小說，電影，有著充沛的想象力，所以很快就在無窮無盡的夢境世界里迷失了。”

“她開始厭惡重復的現實世界，開始迷戀千變萬化的夢境。的確，夢里什么都有。”

“每天早上，她都會吃一片特制的安眠藥，陷入沉睡，等下一天到來之后，繼續吃藥，繼續沉睡，留盡量少的時間給現實中的自己。”

“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她這個狀態的話，我想應該是‘精神病’。”

“沒錯，她患上了精神病，而且這個世上沒有一個醫生能夠醫治得了！”

“因為所有的精神病醫生都被困在局限的時間里。”

“這樣的夢，日復一日，歐拉的精神病也一天比一天嚴重。”

“她在現實之中的身體不會毀壞，因為時間是內卷的，物質世界每天都在重置，但是她的精神世界卻在不斷地沉淪。”

“終于，她實現了不用吃安眠藥的地步，因為現實之中的她，已經沒有辦法醒來了。”

“換句話說，她都走不出自己的夢境了！”

徐優秀說完這一切之后，眾人周圍的白光緩緩地消散了開來，蘇云感覺自己的靈魂總算是從無盡的深水里浮了出來。

所有人都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一場潛泳，并且在潛泳的時候做了一次漫長的夢。

此刻，展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處實驗室一樣的地方。

所有人都坐在原本的地方，就像是直接從夢境里被平移出來的一樣。

唯一的區別是，天余以及石樂志兩個人是躺在地上的，似乎依然在沉睡之中。

實驗室的中間擺放著一張床，看起來像是手術床一樣，上方有一盞探照燈，床旁邊的桌子上擺滿了瓶瓶罐罐和各種設備。

在她的右手邊，有一張小茶幾，小茶幾的上方，擺放著一個小小的建筑模型。

這是一棟十層樓高的酒店，酒店呈八邊形，每一條邊上都有窗戶。

清醒著的人，看到這個建筑模型，頓時都有些明白了過來。

在床上，躺著一個和歐拉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身上穿著一身實驗員的衣服，雙眼緊閉，身上沒有絲毫的生機。

這個人顯然就是徐優秀所說的，現實世界里的歐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