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詢瑾和衣躺上去，與甘棠背對著背入眠，不一會身后就傳來綿長均勻的呼吸聲。

看來她睡熟了。

因為下雪，今天一天都格外陰沉，現在也是一樣，屋子里半分光亮都沒有。

李詢瑾小心翼翼地轉身，生怕吵醒了她。雖然知道她睡得很沉，但也不敢冒一分一毫的險。

他看著她的背影，仔細地在腦海里勾勒她的輪廓，一點一點，細致到她的每一寸肌膚。一聲輕輕的嘆息之后，他側起半邊身子，在她的額頭落下一個吻。

這個屬于他們的，第二個吻。

第一次，他借著酒勁吻了她，那一刻只覺得天旋地轉，本來就暈乎的腦袋更暈了。他后來撒潑耍賴地纏著她，還和她一起摔倒地上，現在想來還覺得有些好笑。

好像，每次他靠近她都是在耍賴，在各種她沒辦法拒絕他的場合，用身份的壓制。為什么，他會是這樣的性格，隱晦的愛意，總是掩飾在逼迫的外殼這下。

李詢瑾離開她的額頭，躺了回去。依舊是以看著她的姿勢，將一只胳膊壓在腦下。

因為沒有光，他看不見她輕顫的睫毛。

他還在想，想過去。

在江南歸京的馬車上，他問她們相不相信有永恒的感情，她們說信，而他說不信。彼時，他是真的不相信。

父皇從小疼愛嫻貴妃和李詢玦，曾經備受寵愛的母后徹底被冷落，連帶著他一起不喜歡。如果是因為父皇真正找到了畢生所愛，那么他還是會相信的，可是，嫻貴妃死了。

母后對他的愛太過沉重，從小生活壓抑，直到后來為了控制他，不惜斷了他的藥以示懲罰。她的做法并不出乎他的意料，因為二十年來都是這樣。

可是現在，他卻好像從自己身上看到了那種向往已久的感情。

他在想，想回憶。

是從什么時候心動，又是在什么時候覺得她無法割舍的呢？

或許是，每一個瞬間。

滴滴點點，然后累積成劫。

他給她蓋好被子，掖好被角，又慢慢轉了個身。一樣的小心翼翼，一樣的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在他轉完身，閉上眼睛入睡后，甘棠睜開了眼睛。

她一直沒睡著。

她承認她是有警惕心理的，與李詢瑾這樣的人同床共枕，她需要時刻提防著點。以免一不小心，就又中了他的圈套。況且她一個女孩子，若他真的想做點什么，那她毫無還手之力。甚至在他湊上來的那一刻，她握緊了手中冰涼的珠釵。

可是，他只是看著她，落了一個吻，什么都沒有做。他甚至都沒有察覺到她細微的顫抖，單純地認為她已經睡熟了。

甘棠松開手里的釵子，借著翻身的勁兒把它藏在了枕頭底下。她又重新閉上了眼睛，呼吸依舊綿長均勻。

翌日，她再醒來的時候，旁邊的人已經不見了。猜想他可能去上早朝了，便沒有在意。起身，收拾床鋪，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把李詢瑾的被子留了下來。

若他再來，她再去取，實在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