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給他號完脈,抬眸看著他的神色。
李詢瑾自然地收回手臂,低頭淡淡地整理著袖口。
他沒有問她到底怎么樣。
他都知道。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你的身體是怎么回事?”她剛剛給他號脈的時候,發現肺部的毒素淤積嚴重,所以他才會一直咳嗽個不停。而且因為沒有控制,毒素已經向四肢蔓延開了。
甘棠現在明白他為什么不讓太醫看了。這種毒罕見又霸道,非一般之毒,恐怕太醫來了也無濟于事。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如果讓太醫知道了,他現在身體抱恙,那么很有可能國將不國。
李詢瑾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微微揮了揮手,示意她離開,“莫要再問。”
她既然找回來了,就說明不可能袖手旁觀。“李詢瑾,你相信我嗎?”
李詢瑾偏頭,直直地對上甘棠的眼神。她的眼神是那樣堅定,可他也只是搖了搖頭。
“為什么?”
“為了這毒,朕曾暗地里拜訪過無數的名醫,但都束手無策。而且現在……”
甘棠等著他把話繼續說下去,但他卻戛然而止。“現在怎么了?怎么了?”
“甘棠,坐在這個位置上,我并不快樂。”
不是朕,而是我,不是需要心系天下的皇帝,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李詢瑾,這個人,不快樂。
“為了這個皇位,我曾經做過無數我不愿意去做的事情,現在我不想了。”
甘棠緊緊地抓住李詢瑾的肩膀,逼迫著他與她對視,“你不會死的。沒人要你死,我要你活!”她定定地看著他問,“你想活嗎?”
他望穿她的雙眸,“哼”了一聲,嘴角掛著不解的微笑,“甘棠,你為何執意要我活?”
“李詢瑾,你聽著。我何念六歲,父母在眼前雙雙離世,十二年來,與仇人共處一室,朝夕相處,與所謂的兄弟姐妹周旋,而后進宮成為他們的棋子。這么多年來,真心待我的,寥寥無幾。我不允許我所珍視的人,如此隨意地放棄自己的生命。你說我自私也好,矯情也罷,我就是要你活。我相信那些過往,也并非全是你所愿,不妨讓我們全部放在過去。這次以后,你和我一樣,以另一個新的身份活在這個世上,怎么樣?”她說的話太有煽動性,以至于,本來已經心如死灰的他,竟也有了一絲動搖。
他又劇烈地咳嗽起來,慌亂地摸出自己的手帕。不是他不想壓抑,而是實在壓抑不住。
甘棠眼尖地瞟見,上面赫然是一灘血跡。他已經開始咯血了,如果不再控制,那么一定撐不了幾天了。
“李詢瑾,怎么樣?”她向前傾了傾身子,手上不知道碰到什么。低頭一看,卻是那條紫色的手帕。
梓琬今天早上才跟她抱怨過,他拿走了那條她繡的手帕。手帕上的蒲公英仍在飛揚,帶著春天的希望,恣意美好地生長著。
可現在卻是嚴冬,屋外寒風凜冽,隱有暴雪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