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說出了那兩個字。
甘棠最怕的兩個字。
瞬間,全身的血液倒流。
盡管心中早有建設,但是突然這樣聽他真切地吐出那兩個字,她還是不可避免的有些腿軟。她想伸手去夠旁邊的桌子,但是夠不到,她現在成了海面上的一塊浮木,孤立無援。
在她就要狠狠地摔在地上的時候,李詢玦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她,不知是心疼她,還是肚子里的那個孩子。
“怎么了?”
他竟然還在問她怎么了?
甘棠雙眼發紅,揚手就給了李詢玦一個耳光。
她發狠地撕扯著李詢玦,“你為什么要這樣做?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這是第一次,有人打了李詢玦,有人對他如此近乎瘋狂地嘶吼。
她的拳頭重重地打在李詢玦身上,一下比一下用力,一下比一下發狠。
李詢玦捏住了她的手腕,輕而易舉地控制住了她。她抬起猩紅的眸子對上李詢玦,“李詢玦,你怎么能這么狠?他好歹也是你的弟弟。”
李詢玦面無表情地回答,“念念,從他娶了你的時候,他就不是了。”
“李詢玦,是我主動的,是我愿意的,你為什么要這么狠?我都在墓地那么卑微地求你了,你怎么還是不放過他?為什么?為什么?”她厲聲質問,宣泄著這些日子以來的所有怒氣。
委屈、不堪、悲憤、憎惡在此時此刻全都爆發出來,她覺得她受夠了,受夠了這樣任人拿捏,卑賤如蟻,身陷深淵,而掙扎不得的生活。
她的翅膀被硬生生折斷,她含著血淚被恐怖地圈養起來,她的骨頭被李詢玦隨意地踩在腳底。
在亡夫尸骨未寒的時候,她被迫倒在別人的懷里,現在的她甚至連亡夫的尸骨都保不住,被人磨成粉末,點成熏香,燃在她的房間里。
她看著他,眼里只有恨意,濃烈熾熱。她的眼睛告訴他,她要他死。
她弓著身子,肚子要命地疼,她感覺自己的內臟都被擰在一起。
甘棠捂住自己的肚子,無助地痛呼。她再也忍不住這些疼痛了,疼痛已經全部都溢了出來,她吞不下去了。
“念念,念念。”李詢玦扶住她,支撐著她身子的全部重量,“太醫!太醫!快來!”
太醫一會就到了,在坤寧宮里排了一排。距離足月已經沒有多久,甘棠現在又受了刺激,生孩子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產婆在里面接生,換熱水的宮女進進出出,李詢玦等在屋外,聽著那一聲聲的撕心裂肺。
生孩子是一個女人一生中最幸福但也最絕望的時刻。此刻,兩個人的命被捆綁在一起,息息相關。
很有可能,他們其中一個人因為沒有渡過這個劫難而徹底撒手人寰,甚至有可能是兩個人。
他們的命統一交由了上帝,但好像也完全不是。
李詢玦讓她懷上孩子,但卻沒有權利能要求這個孩子平安誕下。這也是甘棠目前唯一一個機會,如果她徹底放棄了他們兩個,那么所有人都會受到解脫。
解脫,多么美好的詞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