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虛曾是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夜機當初帶我來時,我就該想到他的目的。
他也在北斗七宮任過職,我與他的關系雖不如玉衡那般親近,但總的看來還算可以。那場殺戮之后,夜機似乎一直在找尋我的下落,雖然不清楚他的目的,此刻更應該小心為上。
熾峨山早已不復當年,遍地都是赤焰木棉的爛根。這片曾經生機勃勃的土地上,每逢木棉開花時,夜里看去,樹上宛如掛滿了一個個小燈籠。畢方族對火的駕馭能力很強,為了不讓外人靠近,整個地界邊緣都是熊熊的烈火,形成了一道堅固的圍墻。
其實這圍墻,也是以防修為低下的族類逃竄到人間,帶去不可挽回的災害、帶回滅族之災。只有修為到達一定程度的畢方鳥,才能很好地控制火焰。以往我不明白這個道理,總是想著逃離熾峨山,然而母上和父上過得小心翼翼,要保護的,是整個族里的成員。
我跪坐在地上,一時間有些恍惚。
身后傳來踩斷樹枝的聲音,這氣息來自不夜城。
“木棉?你怎么在這?等下,你怎么進來的?”夜機詫異道。
我撐著身體從地上爬起來,對他咧開一個大嘴,“我是泃容。”
他的眼睛倏地睜大,不可置信的后退一步,“阿容?”
“是我,是在星宿宮打碎過你琉璃盞的阿容。”我說出一件只有我們倆以及玉衡知道的事情,以此證明自己的身份。
“我找了你整整兩千年。”夜機伸手捂住臉,一滴淚從他的眼角滑到下巴,滴入焦黑的土地里。
“有啥好哭的,我第一次去不夜城你可不是這幅慫樣子。”我試圖掰開他的手,卻被他反過來緊緊握住。
“自那次殺戮后,我總感覺你這賤人沒那么容易死,于是離開了星宿宮,四處尋找你的蹤跡。我發過誓,哪怕是一縷魂我都要給你救回來。”
他半開玩笑半解釋,讓我想起在星宿宮第一次遇到他的時候,他囂張跋扈,有點本事就洋洋得意。玉衡說要助我成仙,這樣就可以脫離熾峨山的桎梏,于是我被帶進不受天庭直管的星宿宮,以徒弟的身份修習仙法。夜機是二司主,權力僅在玉衡之下,但玉衡和我說過:“誰也不能欺負你。”于是我靠著這句話在北斗七宮橫著走,自然和夜機結過梁子。
那日夜機不知從哪淘來了一副琉璃盞,坐在接天池邊喝茶,好巧不巧我奉玉衡之命取蓮池水煮藥,轉眼見到這晶瑩剔透的杯盞,心生喜歡。
我問夜機:“杯子哪來的?不賴。”
“你一個小丫頭片子,和誰說話呢!?”
“你啊。”
“知道我是誰么?”他露出一個壞笑,把杯子拿在手里把玩。
我沒理他裝模作樣的神情,湊上前仔細打量杯盞,夜機一把將我推開,把杯子全數摟進了廣袖里。但是他沒有注意,我眼疾手快薅了一個過來。
“嘿~你看這是什么~”我從背后拿出琉璃盞,在他面前挑釁,他上前搶奪,我一個不注意把杯子丟在了地上,濺了一地的茶水和碎渣。
夜機當場石化,準備打我的手懸在空中,表情有片刻的凝固。
后續其實很簡單,我被玉衡撈去后院領罰了,依舊是封印法力跪在祠堂。這似乎是天界不成文的懲罰方式,夜機告訴我,這只是最輕的,更重的,希望我一輩子都不會遇到。
夜機問我如何逃出生天,我輕描淡寫的給他說了母上以死保住我的命,他沉默了良久,說道:“我趕到時已經晚了,阿容,我真的很想救你,但是找遍了整個熾峨山也沒看見你的蹤影,如今想來,辛虧我沒有找到,其實我只希望你活著就好,畢竟禍害遺千年,你不許死在我前面。”
我哭笑不得,笑著笑著又是一陣悵然若失。
“阿容,你往后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