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溪坤回到家的時候,寧家已經在分崩離析的邊沿。平時井然有序富麗堂皇的寧宅,才幾日不見,竟然有了份蕭條的感覺。
家里只有憂慮過度病倒的寧夫人,和少了大半惶惶不安的傭人。
盡管寧家人對家里的幫傭從來都是厚待,逢年過節還有獎金禮物,傭人們對寧家人和寧宅也很有感情。
但瀚森突變,謠言四起,多數寧家傭人恐慌于謠言中對寧家人的報復,怕受牽連,紛紛請辭。
寧夫人臥病在床,心里擔憂的都是兒子和丈夫,根本無心理會他們的去留。便交給相伴多年的管家處理。
在寧家活了半輩子的老管家,深知商場黑暗,人言可畏。對有了異心的幫傭并不挽留,結了他們的薪資,讓他們自行離去。
寧溪坤回家,猶如一刻定心丸,讓留下來的人安心不少。
至少他們看著長大的小少爺平平安安,這也算是老天有眼。
寧溪坤頭一次感受到冷清的家,少年心思也不免想得復雜。
房子還是那幢房子,古畫名器,畫棟雕梁。只是那過于稀少的人煙氣,讓這幢繁華的宅院,就像一只精美的復古八音盒。
外觀精致,內里空空。
那些華麗繁復,為自己的生日宴所點綴的裝飾,仿佛成了一個笑話。
寧家大少爺,在家族的包容和保護下,順風順水、呼風喚雨過了是十八年。第一次,感受到了莫可名狀的蒼涼。
他是寧家的大少爺,瀚森未來的繼承人。
可寧家大難臨頭,他卻還在兒女情長。
他成長的速度,仿佛永遠都跟不上他所虛面對的變故。
他的無憂無慮,讓他在遇事時變成了一個廢人。
寧夫人再見到自己的兒子,喜極而泣。這是她這幾天得到的唯一一個好消息。
不管寧家如何變,瀚森如何變,只要兒子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寧溪坤看見幾日不見憔悴消瘦了許多的母親,積壓在心里的眼淚奔涌而出。
內疚、負氣、感傷、愧疚、懊悔…所有負面情緒在這一刻通通壓向這個不曾受過磋磨的少年。壓得他喘不過氣。
活了十八歲天真爛漫的小少年,從來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放肆大笑。
第一次抱頭痛哭,哭得撕心裂肺。
委屈。
遇到喜歡的人一枚莽撞不懂技巧的委屈。被父母保護得過分周密突逢變故,無措的委屈。力不從心不能作為的委屈。氣自己太安于現狀的委屈。
所有的所有,讓小小少年心,無比委屈。
十八歲,是別人眼里最好的年紀。于寧溪坤而言,不能再糟糕。
總以為有大把時間可以揮霍,對母親的諄諄教誨,對父親的嚴詞厲色,對爺爺的苦口婆心從不放在心上,過著自以為是的人生。
然而現實的鞭子撻伐到他身上時,一點都不會因為他的無知而手下留情。
活到十八歲還如此天真,真是糟透了。
寧夫人看著淚人一樣的兒子,心疼到不行。以為他是被“綁架”期間受了委屈,一改近幾日的病態頹喪,強打精神哄兒子開心。
寧溪坤淚眼婆娑看著母親良苦用心的模樣,心中越發愧疚。
好一陣,在痛苦中悔錯的寧溪坤逐漸平靜下來,正待重整心情,面對現實。去迎接挑戰,糾正活了十幾年的錯誤。
可還不等少年拾起信心,寧翰新派來送寧家母子回娘家的人,便強行將寧夫人和寧溪坤送上了離國的飛機。
臨行前,寧溪坤都未曾見到父親一面。
寧翰新知道瀚森危在旦夕,墻倒壓大樹的局面隨時可能發生。他現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夫人和兒子。
一接到兒子回家的消息,還在公司忙得腳不沾地的寧翰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