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彪當(dāng)年流落街頭的時候在許多地方睡過。
枯水河的橋洞子,搖搖欲墜的破廟,荒廢許久的老宅,甚至是中空的樹洞。
這些地方他都睡過。
但那終究是許多年前的事了。
他現(xiàn)在適應(yīng)了常氏店鋪的臥房。
那是一間普通廂房,墻壁是磚石壘成、屋頂鋪著厚厚的茅草,與城里的多數(shù)房屋一樣。
不一樣的是房間窗戶是兩層的,因為師父說平陽府此地冬季風(fēng)大且風(fēng)冷,他特意給弟子們裝了兩層窗戶,內(nèi)開一層外開一層,這樣夏天不耽誤通風(fēng),冬季還更暖和。
唯一的缺憾是味道,常氏店鋪里終年飄蕩著大料味,有時候殺豬還會有點豬屎味。
但無論是什么味道都要比他此時所處的牢獄中的味道更好。
天氣寒冷,可是牢獄中依然飄蕩著一股臭味。
他流浪時候聞見過死老鼠死貓死狗的味道,聞見過死人味道,更是習(xí)慣了餿飯爛菜的味道,還有農(nóng)村茅房的味道,可他沒有聞到過如今這股臭味。
牢房的味道很古怪,這或許是它的獨特氣味:絕望的氣味,臨死的氣味。
天色逐漸的黑了下來,最后一抹陽光繞過牢房的天窗,原本就陰暗的牢房最終變成黑暗。
寒風(fēng)從天窗兇猛的灌進(jìn)來,柏彪感覺自己不是在牢房里而是在一座枯井中,灌入的不是寒風(fēng)而是大雨。
這個念頭讓他一哆嗦,趕緊抓住木欄桿大口呼吸。
“小伙子,很喜歡這里的味道?。俊迸赃吚畏坷镯懫鹨宦曅Γ徽{(diào)枯燥、干涸、沙啞。
這聲音不好聽,但將柏彪從幻想中拯救出來。
他倚著木欄桿坐下,苦笑道:“不喜歡,可是我能怎么辦?”
地上冰冷,他記得牢房里有一張鋪了雜草的石床來著,于是摸索著坐了上去。
石床狹小,像是個桌面,而且還碎了一個角,他得使勁蜷縮身子才能讓自己躺在上面。
這時候隔壁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嘿嘿,小哥,我要是你,肯定不會去那個石板上躺著。”
“為什么?”柏彪下意識問道。
干枯的嗓音笑了:“你以為那是一張石床?其實它是一塊墓碑!”
柏彪打了個哆嗦,叫道:“胡說!”
“自己摸一摸?!?
柏彪伸手扒拉開茅草摸黑去撫摸石床。
入手冰冷,僵硬。
有凹痕。
他哆嗦著手一筆一劃的摸著,一撇,一橫,一豎……
認(rèn)出這字后他猛的慘叫一聲撲向柵欄門,外面響起沉重的腳步聲和罵罵咧咧的聲音:“日你妹,撞見鬼了嗎?日你妹鬼叫什么鬼叫?”
一名牢頭舉著火把拎著木棒罵罵咧咧的走來。
他沖到柵欄前伸手將木棒杵了進(jìn)來,木棍捅在柏彪身上像是被火炭燙了一下,火燒火燎的疼!
“鬼叫什么?日你妹故意給大爺找事是不是?要死了是不是?”牢頭憤怒大罵。
柏彪叫道:“大哥饒命、饒命!我牢房里怎么會有個墓碑?”
聽到這話牢頭沉默了起來。
過了一會他舉起火把仔細(xì)打量柏彪,問道:“牢房里怎么會有墓碑?你在哪里看見的?”
柏彪指向石床位置叫道:“就在那里!”
牢頭喃喃道:“不可能,明明扔掉了,那盜墓賊也都死了,墓碑怎么還會回來?”
柏彪聽到這話通體發(fā)冷。
從內(nèi)往外的冷。
牢頭喝問道:“誰告訴你這是個墓碑的?”
柏彪說道:“我隔壁的大、大叔?就是這個牢房的前輩。”
他指向左側(cè)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