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帳外持劍而立的項燕次子項梁，他在此，自不是意圖在父親所在營帳處，做類似梁上君子的下九流勾當，只是尊上命行事而已。

項燕項梁二人相伴軍伍多年，袍澤之義未必遜于父子之情幾分，項燕眉目傳情，項梁不動聲色的招單全收，這是多年相伴得來的默契。

此時此刻，看似空蕩的大帳周圍，不說擲杯為號，五百刀斧手蜂涌而至，所謂江湖一流好手的項氏門客，粗略算去，以數十計還是有的。

楚南公大賢之名，聲震楚國，名揚天下。項燕為項家主，若是刀劍環伺下迎客，未免露怯，平白污了名聲。

可楚南公畢竟出身為秦國爪牙的陰陽家，深夜造訪前更是自楚王宮中出，讓人不得不心生防備。

沒有多少人會真的認為楚南公是那手無縛雞之力的尋常老翁。

武道實力并不出眾的項燕當然不在其中，亦不想真的有萬一之測，鬧個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的天大笑話。

數百載來，項氏一族數次風雨飄搖，始終得以屹立不倒，細細想來，唯“謹慎”二字而已。

故以眼神示意項梁，靜候帳內動靜，臨機應變。

不過，許久后，帳內愈發靜了下來，項梁終究沒等來一場血色廝殺，只得士卒急匆匆送來的羊皮子一副。

……

營帳內，

項燕久久無言。

他的心有些亂了。

他著實被楚南公的瘋狂驚到了，他實在是想不通，這位在朝在野俱是德高望重的神仙人物，到底為何，能夠不惜性命，甚至連身后名都棄如敝履。

這般年紀，有何求，能更勝一生求索而得來的清譽？

項燕不敢細想，嘴唇有些干澀，問道：“老先生，值得嗎？”

項燕承認，他動心了，不是相信他與楚王的君臣情義有多深厚，而是以如今的天下大勢，楚國離不開項氏一族，只要有說的過去的理由，他并不擔心楚王會借此反難。

天書為餌，楚南公著實抓住了他的命脈，他在心中不停的告訴自己，就自私一次，是為天下蒼生除害，有何不可？

“死一人而活百人，不可為？若能以老朽風燭殘年之身換得那人性命，使天道撥亂反正，老朽何懼一死？將軍不必迷惘，老朽所為，皆為楚國計，更是為天下計，此去登瀛，天時地利人和盡在將軍，望將軍，早作決斷。”

話落，楚南公朝著項燕深深一揖。今時今日的楚南公，天下間，若不是自愿，無人可讓其如此。

他是真的想讓方塵死啊。

十日，這是他觀星占卜后，登瀛之局的最后期限。

足夠，但總是愈早愈好，否則天命定數，依舊是事在人為，難免橫生枝節。

“老先生不惜身名，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在下豈能畏……”

見到楚南公躬身的項燕，連忙起了身，思索片刻后，正要咬牙答應。

不過話音未盡，就看到負責護衛的項梁探頭探腦的伸進帳內。

項燕見況，訝異的挑了挑眉，項梁跟隨他許久，早已不是不知輕重的新兵蛋子，定是有頗為重要的消息或事務，才會在這個時候打擾他。

“南公老先生，小兒失禮了。”

“無妨。”

楚南公拂著長須，溫聲道。

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告罪一番后的項燕，朝帳外輕輕喊了一聲。

而項梁也知此時不是時候，只是項燕早有交代，不得不為。

進了大帳，快步將手中的羊皮卷送至項燕桌案處，快步退了出去，一言不發。

項燕贊許的點點頭，攤開。

偌大的一張，卻只有一行字。

而就是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