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泠衫潸然淚下,連連擺手,悲咽道“不是的,不是的。暮鹽哥哥,在我的心底,早已……將你視作我的……親人,和爹爹一樣親的親人。”
白衣雪柔聲道“那就好,既然你認我這個作哥哥的,今后不論遇到什么事,咱們兄妹二人福禍共擔,同進同退,你今后再也不要說這樣有傷兄妹感情的話了。”
沈泠衫吞聲飲泣多日,聽到“福禍共擔,同進同退”這八個字,心中大感激蕩,不禁破涕為笑,說道“暮鹽哥哥,小妹我今后再也……再也不說這般傷人的話了。”
白衣雪喜道“好極,好極。志不求易,事不避難。我們過幾日便即動身啟程,臨安府再大,恩平王府再深,唐泣就是上天入地,也要把他找著,拿到佛頭青的解藥去。”
沈泠衫差點又落下淚來,幽幽地道“小妹一切聽暮鹽哥哥安排。”
其后數日,沈泠衫每天按時服咽唐焯送來的丸藥膏丹,精神逐漸有所健來,身子也清爽了很多,于是便停了芝露霜華回天丹的吞服。白衣雪瞧她氣色一天天好轉,心下也自欣慰。
這一日,燕云縱前來探望白衣雪。他被俘之后,備受凌辱,全身上下傷痕累累,好在未及傷筋動骨,靜養了一段時日,身子已基本恢復如初。二人坐下閑敘,燕云縱對白衣雪自是感激不盡,說是本應早來探望,但想著白衣雪身體欠安,恐有不便,故而拖至今日始來登門道謝。白衣雪辭謝了幾句。燕云縱說道“白少俠,大恩不言謝,日后但凡有所驅遣,小人必不避湯火,萬死而不辭。”
白衣雪笑了笑,道“燕掌門,那日在蓼葉鎮遇仙樓,你我未能痛飲,實為憾事,日后倘若有緣,江湖還能相見,自當把酒言歡。”
燕云縱心下甚喜,道“等少俠回到雪山,小人再當登門拜謁。”白衣雪想到歸期茫茫,心中不禁暗自嘆息。燕云縱又稟道,他已安排人將胭脂刀近年來所擄走的財物及女眷,悉數歸還給了川西七門八派,并以重金備棺,將摩云寨韓寨主的尸骨,予以厚殮。
白衣雪一拍大腿,說道“如此甚好。冤冤相報何時了,兩家若能就此冰釋前嫌,化干戈為玉帛,豈不善哉?”又勸燕云縱日后多行義舉,萬萬不可恃強欺壓良善。燕云縱聽了,一張臉漲得通紅,連聲諾諾。
坐了半個多時辰,燕云縱見白衣雪精神有些委頓,知他尚在靜養,自是不便久留,再三道謝后,方才依依惜別而去。
這一晚,夜闌人靜時分,月明當軒,白衣雪吐納運氣結束,本欲睡去,不料躺下之后,心中感到莫名的煩躁,輾轉反側直至中宵,竟是難以入眠。他索性披衣起床,走出屋外,來到庭院之中,信步而行。
那庭院壘土石為假山,引清流為園池,月色下游廊蜿蜒,粉垣斑駁,唧唧砌蛩聲中,更顯幽邃靜謐。他沿著小徑閑庭信步,一路行來,漏窗凝碧,花畦浮香,置身其間,煩躁的心緒漸漸平復下來。緩步行了半個時辰,風移影動,馨香盈鼻,白衣雪只覺胸中煩悶漸消,神怡氣爽。
曲徑通幽,白衣雪穿過庭院之中幾道形態各異的門洞,來到庭院深處,其時桂影婆娑,幽篁簌簌,四下里闃然無聲。抬頭但見碧霄澄徹,一輪下弦月斜斜的掛于天際心想“‘人靜,人靜,風動一庭花影。’我這是病懷孤枕,難以成眠,曹元寵寫的睡起不勝之情,是黃鸝兩兩相應,而人獨處。獨處之人起行又靜不見人,唯見一庭花影搖曳生姿,是以‘不勝情’。一動一靜,此情倍幽,當真難以自勝也。”
夜深氣清,靜中生涼。一陣冷風吹來,白衣雪頓感寒意侵體,心想川蜀到了深秋時節,夜涼如此,雪山更早已是天寒地凍了,也不知師父他老人家,現在睡下了沒有?想起恩師,口中不禁低吟道“漫漫秋夜長,烈烈北風涼。展轉不能寐,披衣起彷徨。彷徨忽已久,白露沾我裳……”
他佇立良久,眼見夜色漸深,已至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