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盡染似是全然沒有在意他局促難安,站起身來,剔了剔桌上的油燈燈芯,說道“時辰也不早了,早點安歇了吧。”
這一晚白衣雪躺下之后,哪里睡得著?輾轉反側到了半夜,化血神刀的陰毒,忽然又再次發作起來,手足盡皆冰涼,身子如墮冰窟。他裹緊了棉被,也難以抵御徹骨的寒意,只好翻身起來,盤坐于床,雙目垂簾微閉,氣沉丹田,心中默念心法口訣。
孰料盤坐良久,心浮氣躁之下,難以入靜,遍體生寒,全身上下戰栗不已,上下牙齒忍不住輕輕磕擊,“咯咯”作響。
耳畔忽聽百里盡染說道“靜坐之法,只平平常常,如瞌困之人見榻而臥,腹饑之人肆口而食,又何須刻意為之?”
白衣雪扭頭望去,但見黑暗中百里盡染的一對眸子精光湛然,正在注視著自己,他心中一動,暗暗揣摩百里盡染所說的話“瞌困之人見榻而臥,腹饑之人肆口而食,只平平常常,何須刻意為之?只平平常常……”
百里盡染道“靜中得靜未必是靜,動中得靜方是靜。行住坐臥,隨性自在,了無造作,自然而然,是為平平常常?!?
白衣雪心中默念“行住坐臥,隨性自在,了無造作,自然而然……行住坐臥,隨性自在,了無造作,自然而然……”他用心咀嚼其意,在心中反復默念,那一廂的百里盡染又沉沉睡去。白衣雪眼觀鼻,鼻觀心,漸覺靈臺空明,雜念盡銷。
是夜窗外寒風呼嘯,他內心微波不起,盤膝而坐,直至天明。
如此又是數日,白衣雪每日依照口訣調息吐納,對口訣要義的理解又更深了一層,遇到難解之處,便去請教百里盡染,他都詳以闡幽抉微。一連幾日,白衣雪身上的化血神刀寒毒,再無發作。
這一晚白衣雪睡至中夜,烏云漫天,驟雨突降,雨點打在石屋頂上,“噼啪”、“噼啪”作響。白衣雪被大雨驚醒,坐起身來,模模糊糊間看見百里盡染的床上無人,心想“大半夜的,百里前輩去了哪里?也不知有沒有帶上雨具?”他披衣起來,取了雨笠和蓑衣,推門而出。
大雨如注,雨夜下的一幕令他大吃一驚屋前的蔬圃中,十余個高矮胖瘦不一的黑影,形成一個圈子,將百里盡染團團圍在垓心,圈子之外,還有十余人打著油紙傘和燈籠。這些人站立看似隨意,卻隱隱形成掎角之勢,遙相呼應,其中數人手持兵刃,昏暗之中,兵刃發出的銀亮寒芒,上下流動,顯是來者不善。
白衣雪心中戒意頓生“這些不速之客選擇雨夜來襲,必是經過了精心的謀劃。百里前輩在此獨居多年,早已不問江湖事,莫非他們都是沖著我而來的?”轉而又想“百里前輩雖武藝卓絕,但敵人人數既多,又如此處心積慮,說不定暗藏有什么陰謀詭計,萬不可叫前輩因我而輕易犯險?!?
他正欲開口示警,就聽站在百里盡染西首的一人踏步而前,叫道“你只要交出來,我等馬上拍拍屁股走人。大家都是大英雄,大好漢,說話算數,要是哪個說話不算數的,就是烏龜王八蛋,王九蛋?!?
那人語聲艱澀,發音怪異,白衣雪一聽這蠻歌獠語,覺得甚是耳熟,凝神細瞧,昏暗中那人身材瘦小,頂著一顆碩大的腦袋,頗為扎眼,頓時想起此人正是靈墟洞皮清晝,暗自忖測“大皮球忽然現身此地,不消說果是恩平王府來向百里前輩要人了?!?
聽見百里盡染說道“哦?你既是大英雄,大好漢,明人不做暗事,真人不說假話,先報上姓名來。”
皮清晝聽百里盡染也說自己是大英雄,大好漢,頓時得意洋洋起來,大聲說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烏蒙山靈墟洞皮清晝是也。”
百里盡染抬頭看了看天空,那雨如撕破了天幕一般,傾瀉而下,笑道“今夜的雨,下得這么大,老夫剛才瞧見有一只大烏龜,躲進山洞去避雨,不知什么緣故,雨還沒有停,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