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的一聲,抬首向天,緩緩說道“完顏亮素有一統天下之志,他篡位之初,余堯弼作為賀登極使,出使金國。臨別回國之際,完顏亮將徽宗的一條玉帶交與他,請他轉交給官家。聽說后來有人問完顏亮,此乃稀世之寶,何故輕易送人?完顏亮哈哈大笑,說江南之地,日后當為我有,這不過是暫且放在外府罷了,有何舍不得?可見此人輕辱覬覦我大宋,已是日久,數年之前完顏亮將都城遷到了燕京,今年以來,更是在汴京大興土木,建造宮殿,其南侵之意,難道不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嗎?”
白衣雪嘆道“果真如此的話,不知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又有多少人妻離子散!而這僅僅只是為了他一個人的勃勃野心。”
百里盡染面容冷峭,說道“這也怨不得他,倘若我大宋兵強將勇,國勢強盛,完顏亮即便野心勃勃,又安敢生此覬望?”
白衣雪聞言悵然,道“是。”
百里盡染怔怔地入了一會神,緩緩地道“完顏亮極富野心,豈能甘心與大宋劃江而治?等到金人鐵蹄南下之日,便是我江南生靈涂炭之時。”
白衣雪驚道“他當真會揮師南侵?”
百里盡染蹙眉道“完顏亮篡位以來,在國內大肆屠殺宗室大臣,如今他自覺帝位穩固,沒有了后顧之憂,南侵便是早晚的事情了。”
白衣雪聞言默然。百里盡染續道“古語云,‘天下雖安,忘戰必危。’何況我大宋現今內憂外患不止,比之唐莊宗李存勖面臨之危局,實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更須一位恭儉有制、勵精圖治的中興之主。一旦承祧之重所托非人,則國步艱難,百姓受苦。”
白衣雪聽出他話中似有所指,說道“德不配位,必有災殃。不過據晚輩所知,恩平郡王在朝中四處立威,對東宮之位勢在必得,而普安郡王反而沒有什么動靜,每日里除了讀書,就是練練字,種些花花草草,似是對東宮之位全然不在意。”
百里盡染目光閃動,微笑道“道家倡導守靜貴柔,無為而治,何為‘無為’?不做違背自然、違背天道、違背人性之事,即是‘無為’。守靜不爭,恰恰是‘爭’,‘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白衣雪恍然有悟,道“晚輩……有些明白了。”
百里盡染道“他們出世可以修身無聲,入世則可驚天動地,‘入則鳴,不入則止’,因無用而大用。故而自古以來,歷朝的帝王在政事的治理上,不外乎外尊儒術,內用黃老。正所謂‘我無欲而民自樸’,行不教之教,不治之治,無為之為,垂拱而治則天下海晏河清,百姓安居樂業。嵇叔夜就認為君靜臣順,萬民安逸便是天下大治之極致。帝王若是陷溺于‘有為’、‘強為’,而不知自拔,就不免囿于一隅,執于一端,難以成就千古霸業,為萬世開太平。”
白衣雪點頭道“是。普安郡王若能入主東宮,日后定是一位了不起的好皇帝。”
百里盡染將手一擺,道“唉,不說他了,官家圣明天縱,高瞻遠矚,見事比我們不知高上百倍、千倍,我們又是操哪門子的閑心?”說著將那副四時花卉紋金釧拿在手上,端詳一番,交還給了白衣雪,緩緩說道“老夫在這替先皇守陵,不知不覺已有十余載了。太后……她身子骨還好吧?”
白衣雪道“她老人家身子骨很好,就是……眼睛有些不方便。”心下忖度“瞧他說話的神氣,似是在問一位故人的近況,敢情百里前輩與太后也十分熟稔。”
百里盡染又是輕輕一嘆,喃喃地道“老啦,都老啦……太后壽辰將至,老夫惟愿她老人家懿德延年,慈竹長春……”怔怔地出了一會神,想是陷入到了從前的回憶當中,說道“雪兒,我要調息靜養幾日,你到外面替我把住門口,任何人不得打擾。”
白衣雪心中“咯噔”一響,不由緊張起來“百里前輩如此說,想來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