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作凄惻哀婉,寄意遙深,白衣雪正自凝思其意,忽地聽到胡忘歸輕輕咳嗽一聲,說道:“雪兒,你怎么來了?”他身子并不回轉,仍對著那幅畫像怔怔出神。
白衣雪趕緊走上前去,跪伏在地,說道:“是。弟子魯莽,請師父治弟子擅闖禁地之罪。”
胡忘歸緩緩轉過身來,臉上瞧不出喜怒,淡淡地道:“你起來吧。有事么?”
白衣雪吞吞吐吐地道:“是。弟子此番南下,遇見了……師父的一位故人,思前想后,不知……當講不當講?”
胡忘歸捋須微微一笑,道:“有什么事,不能和師父說的?來,我們坐下說話。”
師徒二人便在交椅上落了座。胡忘歸道:“雪兒,何事讓你如此顧慮重重?說來聽聽。”
白衣雪道:“是。”他早已暗自下過了決心,于是便將自己如何遇到汪琬,以及在蹉跎谷的經歷,一五一十詳細說了。
敘述之時,胡忘歸的臉色初是驚奇,到后來愈發凝重,其間數度欲啟唇相問,卻都強忍了下來,腦中尋思:“珂君一直杳無音問,原來一直幽居在江南的荒谷中,然而這些年都沒有撂下仙猿劍法,她的……心底,其實一直還是在想著我、念著我的。”等到白衣雪說到在袁淺兒的幫助下,終是逃離了蹉跎谷一節,又想:“珂君冰雪聰明,這般對待雪兒,多半是猜到了雪兒的身世,她在蹉跎谷中定下如此古怪嚴苛的規矩,任何人都不能提一個‘胡’字,那又是……又是怎樣地恨我!”眼前發黑,一顆心不由地陣陣絞痛。
待到白衣雪講述完畢,胡忘歸呆坐在椅子上半晌不語,隔了良久,發出一聲長嘆,眼中突然露出一絲奇異的光芒,忍不住顫聲道:“這位袁淺兒姑娘大概多大的歲數?”
白衣雪想起汪琬曾說袁淺兒與她同歲,只是袁淺兒比她大上數月,道:“許是比我稍長一兩歲。”
胡忘歸皺眉凝思,道:“袁淺兒,袁淺兒……是……是她后來生的女兒嗎?怎么跟了你袁師母姓?”
白衣雪略一思忖,回想起那晚鐘夫人和袁珂君之間的對話,當年袁珂君負氣離開雪山時,已經身懷六甲,只是師父其時并不知情。然而此節他卻難以言說,道:“我聽袁師母的徒兒汪琬汪姑娘說,她也未曾見過袁姑娘的爹爹,說是她的爹爹,在袁姑娘很小很小的時候,便過世了。她們這些年住在蹉跎谷中,母女二人相依為命,除了去山下的集鎮買一些油鹽米面,極少出谷去。”
胡忘歸喃喃地道:“她……長得像誰?像她媽媽嗎?”
白衣雪心下一陣酸楚:“她長得很像你。”說道:“是。她長得很像……袁師母,出落得十分美麗。”
胡忘歸連聲道:“好,好……甚好……”口中輕輕念叨:“袁淺兒,袁淺兒……”凝思良久,突然間靈臺一派清明,忍不住一拍大腿,“啊呀”一聲,大聲叫了出來。白衣雪大吃一驚,急問:“怎么了,師父?”
胡忘歸自顧自仰頭縱聲大笑,聲震屋宇,白衣雪見了,錯愕不已。原來胡忘歸口中念叨著袁淺兒的名字:“袁淺兒,袁淺兒,啊,是了,豈曰情深,奈何緣淺,她的名字不正是‘緣淺’之意么?珂君給她取這個名字,心底惦念著的,始終還是她和我的這段情緣。”心中再一暗中計算袁淺兒的年齡,算定袁珂君負氣出走之時,便已身懷六甲,如此說來,袁淺兒正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想到自己在世上竟然還有一位可愛美麗的女兒,再細思其名字的含義,百端交集之下,胡忘歸忍不住縱聲大笑大哭起來,笑聲在廳堂內回蕩不絕,只是這笑聲之中,既有無限的欣喜與癲狂,又蘊含著無盡的感概與悲涼。笑著笑著,他的眼中忽然流出淚水來,眼淚潸然而下,瞬時打濕了胸前的一片衣襟。
白衣雪自幼年有記憶時起,胡忘歸無論遇到何事,皆能處變不驚,冷靜加以處理,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