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些年來,沐滄溟并非完全淡忘唐樨,心中念起二人熱戀時的似漆如膠,不免感到惶愧。當年唐樨曾贈他一幅木樨圖,沐滄溟一直珍藏在身,后來他命杜硯軒遠赴臨安城,找了城內最為有名的一家香藥鋪,定制了一批荷囊,而在荷囊的右下角處,店家依照當年唐樨所畫的圖樣,繡上了一朵淡雅的木樨花。
這也難怪那日當白衣雪取出這種繡有木樨花的荷囊時,唐樨一眼便認出了乃是自己當年所畫的木樨花,震驚之余,將荷囊索了去。其后她設計擒住白衣雪,百般逼問荷囊的出處。白衣雪不明就里,還道當年欺騙她的那個“檀郎”便是杜硯軒。他氣惱唐樨對己突施詭計,又太過蠻橫,是以胡謅了一個“杜子虛”的假名字,又故意將白沙鎮說成距其三四十里之遙的龍溪鎮。
白衣雪離開唐家堡不久,唐樨也即東行,趕到了龍溪鎮。她在當地百方打聽,也沒打聽到有叫“杜子虛”的人,心中懷疑白衣雪多半是在戲耍于己,但好不容易得到了謝檀的蛛絲馬跡,哪肯甘心就此作罷。她擴大了打聽的范圍,得知附近姓杜的江湖人物,惟有沙湖山莊的管家杜硯軒,然而再細問其相貌,卻與“檀郎”相去甚遠,不禁大失所望。
唐樨抱著試試看的想法,又來到了白沙鎮。四大山莊威名赫赫,霸道如唐樨也不敢輕舉妄動,就在鎮上找了一家客棧住了下來。她塞給客棧的店伴一些銀兩,向他一打聽,得知杜硯軒常來鎮上辦事,便在客棧中靜候。果然次日的清晨,店伴匆匆前來報說杜硯軒已經到了鎮上,正在采購物品,于是唐樨由店伴陪著,躲在遠處辨認。杜硯軒獐頭鼠目,形容猥瑣,與謝檀的相貌大相徑庭,絕非其人,唐樨見了后失望至極,只好悻悻而歸,一路上痛罵白衣雪不止。
恩平王趙璩為圖謀皇位,以重金廣羅武林的能人異士。唐泣乃是熱衷名利之人,他應聘遠赴臨安,投在了趙璩的府中。然而在東、西兩府的皇位之爭中,趙瑗被進封為建王,確立了皇子的地位,日后必是繼承大統的東宮太子,而趙璩僅被立為了皇侄。趙璩雖心有不甘,但無疑皇位之爭中他落了敗。唐泣貪名慕利,對此不免有些心灰意冷,再加上其時白衣雪為報百里盡染和沈重父女之仇,四處尋他,便即離開了臨安城,準備返回唐家堡。途中唐泣得到訊息,金國的神鷹坊正在招募武林英豪,心想倘若前去應召,以自己的名氣和能耐,無盡的榮華富貴指日可待,于是又興沖沖地在神鷹坊謀了一個職位。
數月之前,唐泣告假回了一趟唐家堡,聽聞了唐樨獲得謝檀下落的消息,想到唐滯也是在白沙鎮莫名其妙失蹤,覺得其間必有極大的蹊蹺之處,于是他親赴白沙鎮,一番深挖細查,赫然發現沐滄溟就是當年化名謝檀,盜走了鴆羽白的人。
唐泣城府深沉,想起神鷹坊近期正在謀劃趁著四大山莊煖寒會團聚之機,將其一舉降伏或是剪除,而自己投入神鷹坊以來,未建尺寸之功,何不借此立下奇功一件?因此他并未驚動沐滄溟,而是趕回了唐家堡,找到了唐樨,告知對方自己可助她找到謝檀。于是二人北上,到了中都大興府,此回又隨神鷹坊一起來到歲寒山莊。
唐樨佇立當場,端詳著眼前這個自己數十年來無日或忘的“檀郎”,如今雖是蒼老了許多,然而那眉眼、那神態,還依稀是當年的檀郎,自己無數次長日凝思、午夜夢回,這眉眼和神態都歷歷在目。她端詳良久,突然之間,胃中一陣痙攣,大股的酸水向上直泛,差點從口中噴射而出,身子忍不住佝僂下去,顯得痛苦至極。
沐滄溟眼神關切,踏上幾步,伸手欲去扶她,說道“蜜糖兒,你……你……”
唐樨聽到“蜜糖兒”三個字,瞬時淚流滿面,厲聲大叫“你……別過來,別過來!”
沐滄溟見唐樨瞧著自己的眼神,如見鬼魅一般充滿了驚恐,只得站定了腳步,喃喃地道“蜜糖兒……蜜糖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