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寒冽,屋外北風(fēng)呼嘯,刮過樹梢嗚嗚作響,大堂內(nèi)一片寂靜。四大山莊眾人面面相覷,誰也沒有作聲,實(shí)是難以相信神鷹坊和金軍氣勢(shì)洶洶而來,損兵折將之后竟然就此離去。
隔了良久,鐘摩璧輕輕咳嗽一聲,說道:“鈞榮,你到外面瞧瞧去。”
薛鈞榮應(yīng)道:“是。”提著一把劍,飛也似的去了。
胡忘歸轉(zhuǎn)過頭來,目視著白衣雪,眼中充滿了迷惑之色。白衣雪尚自沒有回過神來,見到師父的問詢目光,說道:“這位……這位昭懿郡主似是弟子的一位故人,只是她……何以做了金廷的郡主,弟子眼下也是大感困惑。”
胡忘歸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是……莫姑娘?”
白衣雪道:“是。”打開瓷瓶,從瓶中倒出一粒紅色和一粒黑色的藥丸,但覺一股奇異的芬香撲鼻而至,心中大喜,說道:“師父,這是她……她給的藥丸,可解體內(nèi)之毒。”
胡忘歸接過在手,微笑道:“莫姑娘給的,必是不錯(cuò)的。”張口將兩粒藥丸吞服了下去。
四大山莊這一回死里逃生,眾人回想起來,猶自心驚肉跳,轉(zhuǎn)而想到方心達(dá)、丁心怡、龔方震等人委身投敵,均感憤懣不已。
盧驚隱想起自己將龔方震自幼撫養(yǎng)成人,師徒情若父子,他平日里用功也算勤奮,只是天生膽子小了點(diǎn),不想在神鷹坊的淫威之下,貪生怕死降了金人,心中又悲又痛,口中恨恨低語:“孽徒,孽徒!”聞方霓、云方雹、秦方霈和笪方霄圍在師父的身邊,想要出言相慰,卻又不知如何開口。蒼葭山莊八大弟子感情歷來篤睦,情同手足,然而此番總共來的六人,老六龔方震臨陣畏死,投了神鷹坊,老七卓方霖更是身遭橫死,聞方霓等人神色悲戚,默默流下淚來。
就在此際,薛鈞榮匆匆趕回,說道:“啟稟各位尊長,金人的大隊(duì)人馬已經(jīng)去得遠(yuǎn)了。”
胡忘歸長長嘆了口氣,瞧了一眼沐滄溟的尸身,轉(zhuǎn)頭向著鐘摩璧說道:“如圭兄,金人性子多變,說不定突然殺個(gè)回馬槍,那可大大不妙。如今元晦兄和小弟身子多有不便,還望你住持大局,我們速速南下才是。”
鐘摩璧眉頭微皺,說道:“我所慮者,也正在于此。事不宜遲,大伙兒收拾收拾,這便啟程。”
眾人劫后余生,兀自心有余悸,都想著早一點(diǎn)離開雪山,紛紛手腳俐落地打好了各自的行李。芮婆婆和翟婆婆、鄭婆婆等老人,在歲寒山莊居住了數(shù)十年,這也不舍,那也不舍,在旁人的連連催促聲中,她們方才勉強(qiáng)打好了行篋,眼中早已老淚縱橫。
幾位婆婆均是年事已高之人,早在多年前便為自己準(zhǔn)備好了壽材,路心廣、聞方霓等人便用她們幾人的棺木,收殮了沐滄溟和戴心豪、卓方霖。眾人商議等到下了山,在集鎮(zhèn)雇上一輛大車,放置棺木,到了南方之后,再行厝兆。
胡忘歸服食了解藥,精神微振,但胸口窒悶,身子酸痛,行走頗為不便,獨(dú)自來到書房非蕊非萼齋,吩咐白衣雪去往雪瀑宮取了雪姑的畫像,連同風(fēng)落問的畫像,一起裝入囊篋帶走。白衣雪仔細(xì)裝好了兩幅畫像,《金蘭箋譜》和《橘杏鉤玄》則是貼身藏好,來到非蕊非萼齋復(fù)命,只見胡忘歸耳觀鼻、鼻觀心,正自瞑目打坐,全神運(yùn)功化毒。白衣雪知道其間的兇險(xiǎn),不敢有絲毫的打擾,垂手靜靜立在書房的門口。
他佇立靜候,想到師父琴棋書畫無所不精,山莊中收藏了眾多古琴名畫、棋譜書帖,他都一一舍了,唯獨(dú)囑咐自己將祖師爺和母親的兩幅畫像帶上,心中既感欣慰又覺悲涼,轉(zhuǎn)念又想,神鷹坊此回鎩羽而歸,豈肯善罷甘休,大伙兒南下之后,山莊勢(shì)必為神鷹坊劫掠一番,甚至夷為平地,雖然站著大氣都不敢透,心中卻是思潮起伏。
過了一炷香的功夫,胡忘歸“嘿”的一聲,緩緩睜開雙眼,吐出一口長氣,說道:“雪兒,都收拾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