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落了幾點雨,雖然只是微微濕了地皮,卻讓寒氣變得更重,冰針一樣直往人的骨頭里扎。
盡管錦帳換下了紗帳,人們依舊覺得枕衾單薄。
昭邑的習俗是無論天氣如何,除了老人住的屋子會在九月就取暖外,無論貴賤貧富,都必須要等到進了十月才可生火取暖。
也是因為這樣,人們對于十月格外期盼,雖然十月里沒有什么節日,但家家圍爐,比其他時候的聚會都要多。
但這樣暖和熱鬧的日子還要再等一等,現在是九月底。
夜色深處,幾點寒星閃爍,殘月只剩一鉤。
衛宜寧輕巧地閃身進來,走路無聲無息,仿佛一抹影子。
春嬌在外間上夜,此時睡得很熟,衛宜寧輕輕為她掖了掖被子,才走進里間自己的臥房。
輕輕鉆進被窩和衣而臥,這幾天夜里,她都在衛宜宓的院子里守著,探聽到一些蛛絲馬跡。
這些蛛絲馬跡雖然不足以讓她清楚衛宜宓的所有計劃,但已經知道了繼續探查的方向,這就已經足夠了。
衛宜寧安穩地閉上眼睛,不一會兒就睡熟了。
再有兩個時辰天就亮了,不能讓人看出自己精神不濟。
衛宜宓這一次是動真格的了,很細致很謹慎,衛宜寧心里對她倒生出一絲贊賞,哪怕衛宜宓要害自己。
第二天一早,衛宜寧起身梳洗打扮。
春嬌兌好了水,說道“這水剛剛好,姑娘快過來洗,稍放一放就冷了。”
熱水是小舍兒從伙房提過來的,盛在銅壺里,每個院子里都是如此,主子用完了,再輪到下頭的丫鬟使。
“簡單的梳個平髻就好,”衛宜寧端坐在妝鏡前對春嬌說“反正就是在家里也不出門。”
“姑娘真是不愛打扮,”春嬌帶著小小的抱怨說“真是可惜了您這把子好頭發。”
“那些復雜的發髻梳起來太麻煩,沒半個時辰都弄不完,何苦來哉。”衛宜寧笑著說“要是那樣,給我梳完頭發水都冷了,你還得再去火房提水。”
“這有什么,不過是跑一趟腿罷了,”春嬌不以為意“看看大小姐二小姐他們每天梳的發式都不重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偷懶呢!”
“不是你偷懶,是我太隨便,”衛宜寧沖著鏡子里的春嬌笑道“害得你不能大顯身手。”
春嬌也笑,說道“平時都還罷了,可是要說好了,你過生辰那天必定要聽我的安排,我要給你梳什么頭發你就得梳什么頭發。”
“這有什么,”衛宜寧抿嘴淺笑“我不過是多坐半個時辰罷了。”
說話的功夫梳妝完畢,衛宜寧起身去給朱太夫人請安。
老人覺少,朱太夫人也早起來了,穿著三鑲三滾的府綢偏襟銹紅大襖,玄色暗花棉裙,灰白的發髻上一順兒插著三只金扁簪。
衛宜寧在心中暗暗比較,祖母比她初回府里的時候精神要健旺不少,脾氣也隨和了許多。
如意正伺候著老太太喝參湯,火盆架上放著一個蓋碗,被熱氣烘著,氤氳著絲絲縷縷的熱氣。
朱太夫人見衛宜寧來了,便招手叫她“五丫頭快過來,站在門口傻笑什么。你小姑姑天還沒亮就打發人送來一盒子吃食,里頭有一碗馬奶酪,是特特給你的,我叫如意溫在火上,這東西涼了就羶了。”
衛宜寧喜歡吃奶食,當即斂衽謝過老太太,春嬌取過蓋碗,如意拿過一只小銀匙。
衛宜寧小口小口吃著,奶香濃郁芬芳,細細咀嚼綿滑回甘,是上好的馬奶所制。
衛宜宓等人也走過來請安,衛長安一雙桃花眼微微泛紅,只因昨天宴請封家兄弟,難免喝的有些多。
他本來是心懷忐忑的,怕封家兄弟不接受他的要請,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