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鴨香爐里焚的是上好的安息香,可以安眠寧神。
只是對于肖卿卿來說,如此濃郁的香氣卻沒有任何作用。
她整日整夜的失眠,哪怕小憩片刻都已經成了奢侈。
除了失眠,她還心慌,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慌什么,終日里凄凄切切,像是要發生什么不好的事。
宮里的御醫來了又去,每人都會開上一副方子,藥汁黑稠苦澀,咬牙喝下去一碗又一碗,卻無一點效用。
病了大半年,病勢越來越沉重,肖卿卿認定自己命不久矣。
她雖然睡不著,但腦袋整天都是昏昏沉沉的,幾乎沒有清醒的時候。
不眠不休如同一場酷刑,已將她折磨得形銷骨立,再不復之前的美貌端莊。
母親秦氏一臉哀求地望著她,再一次把手里的羹匙遞過來,哄孩子一樣求著她“女兒,你就再吃一口吧!”
肖卿卿是個孝女,不忍心讓母親失望,忍著不適把羹湯咽了下去。
味同嚼蠟。
如果不是她每一餐都拼命吃下去一些東西,只怕早就撐不住了。
“夫人,小姐,譚家三姑娘來了,可要見嗎?”
“難得她有心,這么冷的天還過來,”肖卿卿道“就讓她進來吧!”
肖卿卿得病之初,她還會掙扎著見見來探病的人,但隨著自己病情越來越重,基本上已經不見外客了。
如今讓譚蕊進來,可見對她極為看重。
譚蕊進來后,先是在外間站住腳,說道“我身上涼,先不到四姑娘跟前去,等暖過來再進去吧。”
她是如此體貼知禮,肖卿卿母女在里頭聽了忍不住點點頭。
譚蕊和肖家的往來比較頻繁,只因她二姐譚瑩在的時候和肖卿卿是最要好的閨中密友。
兩個人無話不談,簡直比親姐妹還要親。
譚蕊因此也偶爾隨著譚瑩來肖家,后來譚瑩自盡,肖卿卿大為傷悼,閉門謝客長達一月。
那時候譚蕊頻頻來勸慰她,因此成了肖府的常客。
肖卿卿一來念在她是譚瑩的妹妹,譚瑩在世的時候對她很是疼愛。
二來譚蕊也的確很細心伶俐,因此雖然不能成為知己,卻也不反感她。
自己生病的這半年,譚蕊時常來探望,肖卿卿只要能見就會見見她。
過了片刻,譚蕊暖和過來,方才進了里間。
先給秦氏請了安,趕到床邊看著肖卿卿道“姐姐,我才幾天沒見你,怎么又瘦了。”
肖卿卿細細嘆息道“我這病只怕是好不了了,你常來看看我也好,總是見一面少一面了。”
她這么一說,一旁的秦氏心痛如割,含著淚訓斥道“小小的年紀說什么死呀活呀的,那些御醫都說了,只要過了冬至就沒事兒了。”
譚蕊也忙說“肖姐姐,你不過是病人心焦,依我看不會有什么事的。”
“何必安慰我,”肖卿卿失笑“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與其這么備受折磨,倒不如死了痛快。”
秦氏越發忍不住,眼淚掉下來,急忙用帕子擦了。
她的這幾個女兒中,屬肖卿卿最聰慧最懂事,如今她這樣子,自己也知道多半是不大好,可心里卻怎么也不想承認。
“其實我心中一直疑惑,你二姐瑩瑩當年到底是因為什么尋的短見,若真是死后有知,我一定要問問她。”肖卿卿幽幽說道。
她整個人瘦得脫了相,無半點美貌可言,只有一雙眼睛變得更大更黑,像深林中的古井,靜寂幽暗又透著寒意。
譚蕊遏制不住地打了個冷戰,忙笑著遮掩“姐姐別開這種玩笑,陰陽殊途,你待要問也得百年之后。你是大貴之人,絕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