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山根小心翼翼地等墨汁干了,才輕輕地把紙折好,從懷里抓出一把糖來往小寶的手上塞。
“小寶啊,真是多謝你啊!過些日子請你吃喜面,福伯和福嬸也要來啊!”
說著繞過意欲把糖還回來祖孫倆,腳不沾地地往前走去,嘴里還不忘夸贊“我家孩子以后要是有小寶這么聰明該多好!”
福伯臉上又是窘迫又是高興,街里街坊的替寫張字又算得了什么呢?怎么能要人家的東西!
山根家日子苦,他是知道的,一個瞎眼老娘還有個未知事的弟弟,眼看著又要添張嘴,都靠他一個人養活,實在難啊。
可小寶真是個好孩子,沒人不喜歡他。又聰明又漂亮,簡直就像觀音座前的小童子一樣。
福伯每逢聽到有人夸贊他,心里就像喝了蜜一樣甜。
罷了,等去山根家吃喜面的時候多拿幾只雞蛋好了。
“老丈,這孩子幾歲了?”燕肯堂問福伯。
“怕是也有六七歲了。”福伯說道。
燕慶堂聽了奇怪,忍不住開口問“老人家,他不是您的孫子嗎?”
福伯呵呵笑著,對小寶說“寶兒啊,你端一碗熱湯給前條街的傻阿大送去,這么冷的天他連熱水都不會燒,叫他喝口熱湯吧!”
說著盛了一碗餛飩湯放進小籃子里,讓小寶提著去了。
等到那孩子離開了,福伯才轉身向燕家兄弟解釋道“不瞞二位公子,這孩子并不是我親生的孫子。我那苦命的兒子并沒留下后,這孩子是我撿的。”
“撿的?”燕慶堂瞪大了眼睛道“這么好的孩子誰家舍得不要呢?”
“嗐,誰說不是呢!”福伯嘆息了一聲道“今年春天的時候,有幾個做皮貨生意的,說是從北邊來的半路遇到了拐子拐孩子,他們仗著人多把人截下來了,但這孩子當時就發著高燒,迷迷糊糊的眼看要不行了。
他們忙著做生意,沒人能照顧這孩子。想著我家里沒兒沒女,就托給了我。
說到底還是這孩子命大,那么高燒了十幾天,竟然挺過來了。
又休了養了一些日子,就能說話能下地了。我一看是個頂聰明的孩子,只可惜已經完不記得自己原來的事了。
家住哪里、姓甚名誰通通不知道。可卻聰明的緊,寫寫畫畫都會,什么東西一學就通,真叫個過目成誦。只可惜啊,我這窮老頭子沒錢供他去學堂。”
燕肯堂聽了說道“這孩子已然啟過蒙了,想必是被拐之前有人曾教過他。”
能這么小就讀書識字,想來原本的家境應該不一般,起碼也得是小康之家。
只可惜人海茫茫,這孩子又什么都不記得,也實在難以尋覓他的親人。
正說著,那孩子提著空籃子回來了。
燕肯堂不免多看他兩眼,總覺得這孩子莫名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可自己之前又絕對沒有見過他,或許是投緣吧!
“七哥,不如我們……”燕慶堂欲言又止。
“孩子,你可讀過李斯的《諫逐客書》?”燕肯堂蹲下身問小寶。
孩子輕輕搖搖頭,黑白分明的瞳子猶如寒潭中凝著兩丸墨玉,至清至澄。
“慶堂,你背一遍。”燕肯堂回頭道。
燕慶堂清清嗓子背了起來。
福伯不識字,自然聽不懂燕慶堂背的是什么。
何況這《諫逐客書》并非《三字經》、《百家姓》一類的童蒙幼學,他根本都沒聽過。
只見燕慶堂毫不思索地一句接一句地往下背,心里頭實在佩服,到底是貴族子弟,門第高學問好,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燕肯堂留心看小寶,只見他神貫注地聽著,等到燕慶堂把整篇文章都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