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切私語恰如鬼語啾啾。
一般人對此情形必定會覺得毛骨悚然,丁內監卻覺得無比舒適美好。
在主子跟前,他是殷勤而得力的奴才,可到了這里,他覺得格外放松。
丁內監走路無聲無息,他給人的感覺總是輕飄飄的。在添禧宮里沒有人敢說他的壞話,因為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就悄悄地來到了你身后。
雜草荒蕪的院子,只容一人走過的小徑。丁內監來到了嚴公公的房里,嚴公公是個瞎子,他不需要點燈。
丁內監手里的燈籠被點燃了,屋子狹窄,一只燈籠足夠照明。
嚴公公縮在桌子旁,渾身抖得像篩糠一樣。
盡管丁內監的走路聲音很輕,可對于盲人來說聽力會變得格外敏銳。又何況對于丁內監,嚴公公便是五官都失靈了,也一樣能感覺的出來。
那是一種刻進骨子里的畏懼。
“師父,你老人家用過飯了嗎?”丁內監走上前慢慢蹲下,看著嚴公公那張臟污又丑陋的臉,饒有興趣的問道:“他們沒有苛待你吧?”
嚴公公慌亂地搖著頭,恨不得丁內監能立刻就走開。
可丁內監偏偏沒有要走的意思,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嚴公公手上的關節,問道:“你這些日子沒發痛風嗎?”
嚴公公先試搖搖頭,繼而又慌亂的點點頭。
丁內監陰柔的面目忽然變得異常猙獰,壓抑又歇斯底里的喊道:“你是不是沒吃?!我叫他們給你送來的東西那都是大魚大肉。關在這里的人一年也吃不到一口!你卻沒有好好吃!”
說完他站起身來,像一頭獵犬一樣在屋子里走來走去,企圖找到被嚴公公藏起來的食物,但并沒有找到。
“師父,我是真心地孝敬你,你可不能不領情啊!當初你看不上我,用心教導你的大徒弟。可現在呢?還不是我每天叫人給你送吃的喝的。你那大徒弟墳頭上的草都有三尺高了。”丁內監笑的有些夸張:“如今我青出于藍勝于藍,比你當年可風光多了。你還記得當年見到我說的第一句話嗎?你說我心太野,性子陰狠……”
丁內監一改平時的樣子開始喋喋不休起來。
屋外衛宜寧靜靜地蹲在荒草叢里,明白丁內監把他的師父關在這里,挖掉他的舌頭,弄瞎他的眼睛,把他變成了一個只能聽自己傾訴的活死人。
可丁內監就是需要這樣一個人,讓自己可以盡情傾訴。